周少瑾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决定快点回佛堂去,免得又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听的话。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离开庑廊,正房的门帘子一撩,程池走了出来。
周少瑾大惊失色。
他不是在和郭老夫人说话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她是在偷听他和郭老夫人说话?
她忐忑不安地上前给程池行了个礼,喊了声“池舅舅”。
程池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像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她,等她给他行礼问安的时候他才现周少瑾的存在似的。
“你来了!”他一改往日的温煦,淡淡地和周少瑾打着招呼,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
是因为和郭老夫人的谈话不顺利吗?
周少瑾在心里猜测着,笑道:“我在佛堂抄经书,刚刚过来喝了杯茶!”
虽然没有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程池,可也没有隐瞒。
“是吗?”程池很随意地应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的。
周少瑾闻言知雅,忙向他告辞:“那我回佛堂抄经书了。”
程池点了点头,可周少瑾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叫住了她,迟疑道:“老夫人在内室,心情不好,你既然过来了,不妨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她?
说话?
周少瑾愕然。
她和郭老夫人能说什么啊?
而且这个时候,她又能和郭老夫人说些什么呢?
周少瑾正为难着。没想到程池已改变了主意,道:“算了……你性子恬淡,不像笙姐儿那么活泼,恐怕就是陪着老夫人也难以让老夫人开怀……你回佛堂去抄经书去吧!”
她脸涨得通红,低声应喏,快步朝佛堂走去。
但拐过屋角的时候,周少瑾还是忍不住回头。
程池一个人身姿笔直地站在正房庑廊的台阶下,背着手,静静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安详,却充满了寂寥。
他和父母之间都生过些什么事?
他为什么不成亲?
在郭家,又生了些什么呢?
老匹夫指的又是谁?
周少瑾脑子里像有个走马灯似的,哗啦啦地转个不停,直到她向郭老夫人辞行,心情也没能平静下来。
郭老夫人却比她想像中的更强硬。从外表看。她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若不是周少瑾很肯定自己下午的时候曾经听到过郭老夫人的咆哮,她会以为什么事也没有生。可这也只是外表而已。郭老夫人一反常态地问起了周少瑾抄经书的进度,当她听周少瑾说年前能完成的时候,她非常的满意,甚至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在周少瑾看来,与其说因为她抄经书的进度顺利而让郭老夫人高兴。还不如说是因为这件事按照郭老夫人的要求顺利地在实施而让郭老夫心中稍微好受了些。
回到畹香居,她问姐姐:“您知道池舅舅小时候的事吗?”
周初瑾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在寒碧山房遇到池舅舅了。”周少瑾道。“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考中了进士都不入仕。”
周初瑾不疑有它,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做官要离乡五百里,天下又有几个地方比得上金陵城的富足?与其到那苦寒之地做个七品小官,还不如留在金陵做个风流的名士!”
周少瑾抿了嘴笑,隐隐觉得程池不做官的原因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周初瑾给妹妹出主意:“你若真想知道池舅舅小时候的事,不如问问长房那些年长的仆妇。他们肯定知道。”
周少瑾让樊祺去打听。
樊祺第二天就给她回了话:“四老爷是在京城出生的,永昌十五年长房的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四老爷才六岁,回乡守了一年的孝。就被二老太爷接去了京城,之后多数的时候都在京城跟着二老太爷读书,偶尔会回金陵城探望一下郭老夫人。直到至德十三年,四老爷二十岁,要下场了,才回来的。如果想要知道四老爷小时候的事,那得问京城二老太爷身边服侍的才行。”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程池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京城,回金陵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难怪之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但这也不对啊!
他什么时候开得裕泰票号呢?
既然跟着长房的二老太爷读书,长房的二老太爷又怎么让他“不务正业”呢?
樊祺又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道:“二小姐,我还听他们说,四老爷在城西北三十里的石灰山有个别院,叫什么‘藻园’的。四老爷刚回来的那会,也不住府里。住在藻园。后来是老夫人了话,四老爷才搬回来的。”
程池有个别院的事周少瑾早听说过了,只是不知道在石灰山而已。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问樊祺:“你帮我打听一下裕泰票号是什么时候开的。”
“我知道,”樊祺很肯定地告诉她,“是至德八年,九月初九。”
周少瑾困惑道:“你怎么知道?”
樊祺嘿嘿地笑道:“我在村里的时候,隔壁的小秀才一心想去裕泰票号当学徒,是他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每到九月初九,裕泰票号都会施米,很多人都排队去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