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宫人涌了过来,打头的就是长信宫太皇太后跟前的总管太监荣太监。荣太监是得了宇文初派人送去的信匆匆赶来给明珠救场的,却没想到半道上就听见宫人说这边生了事,他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见着明珠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就整个人都放松了:“哎哟,我的姑奶奶,可算是把老奴吓坏了,幸亏太皇太后保佑,您好好儿的,不然太皇太后非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不可!”
明珠轻声道:“给您添麻烦了。”
荣太监低头瞧见地上的鲜血,吓得又是一阵咋呼:“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上上下下地往明珠身上打量,明珠垂着眼道:“不是我,是临安王。”
荣太监就又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他徒弟:“赶紧追上去,找太医给临安王诊治。”目光落在那几只死蚂蚁上,神色大变,踏前一步,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其中,再将银针抽了出来,凝神细望,银针黑得亮。
“不关我的事啊。”提食盒的宫人惨呼一声,扑过来要求明珠:“傅姑娘,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吧,奴婢没有打开过食盒……”
明珠一言不。这不是大善心的时候,就如同这宫人之前拎着一盘加了剧毒的驼峰羹送她上死路一样,又如同这宫人之前明知宇文佑会对她不利却仍然把她让出来给宇文佑一样,昭阳宫的走狗,若是驼峰羹毒死了二皇子,这宫人就会是证明她在里头动了手脚的证人,饶了这次等着下次再来算计她么?
宫人见势不妙,立即张大嘴要用力咬下,荣太监看得分明,飞快卸了她的下颌,再厉声呵斥周围的人:“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立时就有人飞快地将那宫人拉下去了。那宫人狂乱地蹬着两条腿,满眼都是惊恐和绝望。
明珠想起宇文白那张暗含残忍和得意的孩童脸孔,再想起前世时二皇子等人的下场,一颗心冷得和冰一样。前世时,二皇子等人是在傅氏失势之后先后出事的,二皇子是“酒后失足”死在了湖里,但据她从宇文佑那里得来的消息,他其实是被毒死的。现在这毒提前下了,想来是因为她插手的缘故,改变了许多事情。
明珠恐慌起来,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有很多事情都是刻不容缓的。之前她还觉得自己不太需要和宇文初的这门亲事,现在她却觉得,真的非常有必要,很有必要,她必须要把这潭水尽最大的力量给搅乱了,她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傅氏才会有更好的机会。
她恐慌的表情落在荣太监的眼里,理所当然地就变成了她被吓坏了的样子。荣太监轻叹一口气,环顾四周,朗声道:“真是没想到,一场意外避免了这天大的祸事。我本是瞧着这贪吃的小蚂蚁儿居然吃了这驼峰羹就死了,心里才生了疑心,却没想到一针探下去居然就探出了问题。这样的大事儿不能耽误,赶紧把事情禀告给两宫太后和皇上知道,再将人犯看好了,一定不能出什么漏子。”又慈眉善目的去扶明珠:“老奴送您到太皇太后那里去歇歇吧?可怜的,吓坏了。”
明珠想起宇文佑之前的提醒,也着实是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便听了荣太监的话,跟着他一起去了长信宫。太皇太后正和敏太妃坐在窗前喝茶说话,见明珠一身狼狈地走进去,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太皇太后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荣太监上前小声说了事由,再将银针和搜集起来的驼峰羹拿给太皇太后看了,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吩咐敏太妃:“这孩子吓坏了,你带她到后殿去歇一会儿。”
敏太妃领着明珠退下,太皇太后这才咬着牙道:“我还没死,就敢算计到我的头上去!那几个孩子碍着他们什么了?这样的迫不及待!看来是要让有些人知道知道厉害了!”顿了顿,问道:“是老六使人来让你去的?”
荣太监轻声道:“英王殿下做了两手准备,一是使人来寻老奴,让老奴赶去救场;二是在前方安排了人手,不管那驼峰羹有没有问题,只要姑娘和送御膳的宫人走到那里,就会有人假借玩闹冲出来把驼峰羹打翻。没想到临安王自己撞上来了,姑娘也应对得很是灵活。”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还算她没有愚蠢到底。荣明,你去,这样做……”
“是。”荣太监行礼退下,自去料理此事。
昭阳宫外,福宁公主已经虚脱,想要大口喘气,胸口和整个喉咙却全都火烧火燎地疼得厉害,想不呼吸,就又头昏眼花,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两条腿沉重得不像是她的,就连往前挪动一下都十分困难。忍不住痛哭出声,恨不得死去才好,幼帝派来监督她的宫人却还在不停地催促她:“公主殿下快些,您才跑了三圈不到呢,离十圈还远着那……”
福宁公主自小受宠,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如此苦楚?实在忍无可忍,两腿一软往前栽去,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弄死我吧,弄死我也跑不动了。”
哭得正伤心时,忽然看见一双绣着夔龙纹样的青色锦靴停在她眼前,便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过去,只见宇文初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由大喜过望:“六哥,六哥,你是来救我的吗?皇上收回皇命,不要我继续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