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教宗大人这样的圣人,都无法确定陈长生现在的情形,那是因为陈长生的修行从开始就与众不同,走的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已经多次违背了修行的常识或者说规则,颇多离奇不可信之处。
在他还没有洗髓成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坐照自观,从而险些身死、魂归星空,当他得到黑龙的帮助,度过这道险关之后,又在大朝试里面临绝境,于秋雨之中一朝通幽,原来他以为自己在引星光洗髓的时候,实际上一直是在通幽。
他始终在用超出自己真实境界的法门修行。
就像是一个婴儿,在还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试图奔跑,还没有牙牙学语却开始背诵道藏,连剑都没有力气举起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试图学习如何战斗,这肯定是非常凶险的事情,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连逢奇遇,他早就已经死了。
星光洒落在天书陵上,将那片草甸照耀的如雪白的毡子,陈长生坐在那截断碑前,紧闭着双眼,识海与星空互相辉映,天地与自身不停融合,夜空里的无数颗星俯瞰着他,俯瞰着通幽境的他提前开始聚星。
他散出来的气息不停上涨,不停向四周的天地里探去,就像断碑的断茬如剑一般刺向夜空,无法看见的星辉伴着那些明亮的星光落在檐上,落在碑上,落在他的身体上,不停地涌进他的身体,带起一道道微寒的夜风。
如果他能够冲破这道关隘,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随着微寒的夜风,很多人来到了天书陵外。
国教六巨头来了,梅里砂站在最前面。
天海家的家主来了。
金玉律来了。
茅秋雨来了。
莫雨也来了。
他们没有进陵,凭借着强大的神识,沉默地注视着断碑前生的事情。
陈长生距离突破那道关隘,还有一线距离。
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突破成功,就算成功,又能够突破到什么程度。
在他的身体里,幽府的门已经缓缓开启,包裹着灵山的无数清澈的水,正在不停地流动着,水势越来越急,生出了很多个漩涡,带着山道上的落叶到处飘舞,不停拍打着门前那道石阶,虽悄然无声,却惊心动魄。
幽府在灵山中,灵山则在星辉化成的湖水里。
涌入他身体的星辉越来越多,那片湖水越来越恣意,渐要变成汪洋一般。
随时有可能决堤,虽然这片悬在空中的湖,没有湖堤。
无数光线在湖水里折射往复,随着湖水的波动,渐趋凝纯,渐渐相聚,变成了闪耀的光点,仿佛星辰一般。
夜空里的繁星,出现在陈长生的意识里,然后出现在湖水里,每颗星辰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只是这片星空总给人一种不够完整的感觉,似乎哪里差了些什么。
这片星空是前陵十七座天书碑。
但前陵原本有十八座碑。
最后那座碑断了,碑文自然也不复存在。
陈长生没有看到那些碑文,他心灵上的那片星图自然也就少了一块。
如果这片星空无法填满,那么,一切休提。
……
……
离宫广场上,教宗大人看着天书陵的方向,伸手承着自夜空而落下的星光,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那块碑还在就好了。”
甘露台上,圣后娘娘看着夜空,神情漠然想着,少了那些碑,今日天书陵如何还是往年的天书陵?
很多年前,周独|夫一日看尽十八碑,然后因为一些原因,不想别人如他一样,所以他带走了一块碑。
从那天开始,才有了前陵十七碑的说法。
很多年来,陈长生是最接近完全解读前陵碑的那个人。
问题在于,他没有办法看到那座失落的碑,那么他极有可能永远只能无限地接近真实,却无法触碰到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