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纤碧的名声在京城算是响亮,但她终究是伯爵府的女孩儿,因此倒也没人敢刻意宣扬,所以京城之外,也没几个人知道京里有位宁姑娘擅长做药,不然付明清也算是聪明,从这几句话里也应该能断出他们的身份了。
不到两刻钟,两顶绿呢轿子从路口飞奔过来,到了地头,轿夫将轿子放下,人还没露面,就有一个尖厉的女声道:”谁?是谁敢惹我的宝贝儿子?不要命了吗?”
“行了,你少说两句。”前面轿子下来的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扭头冲后面低喝了一声,下一刻,围观的人群“哗”一下让出条道路,就有人议论道:“是府台大人,真是府台大人。”
“爹,娘……”
付明清一看靠山来了,登时就扯着嗓子开始吼,刚要往爹娘那儿蹿,就被之前两个亲兵给拦了下来,只把他急得一脑门子汗,有心再出手吧,却因为拿不准沈千山等人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当街就敢绑架我儿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满头珠光宝气的胖妇人一看见付明清被人拦着,便尖声叫起来,下一刻,她便听到丈夫的怒吼声:“够了,还嫌人丢的不够吗?”
胖妇人被丈夫一吼,也不敢说话了,这时付大人才来到沈千山等人面前,只看到这为男子的气度容貌,他一颗心便不住往下沉,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一拱手,肃容道:“在下荆州府知府,犬子无状,还请兄台原谅,敢问您是……”
沈千山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倒是长福踏前一步,对付大人傲然道:“我家大人乃是圣上钦封的征北副帅,睿亲王府世子沈千山。”
长福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转头一看,原来是付明清和他母亲听见眼前这人竟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沈千山,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腚墩儿坐到了地上。
那付大人的肩膀也猛然就垮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千山,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却是倒头便拜,惶恐道:“下官不知元帅驾到,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
沈千山冷笑道:“我是微服入城,你何罪之有?不过刚刚令郎说要用百两黄金买两个丫头。付大人也知道如今边疆军情紧急,民间富商望族纷纷解囊,你身为本地父母官,既有如此浮财,也当做个表率,你觉得呢?”
“应当的应当的……”付大人额头上的汗汇成了小溪,连忙让身后已经呆了的那个小厮将匣子捧了上去,一边就擦拭着额头汗水暗道:幸亏我带了金子过来,不然若是给这位爷一个借口去抄家的话,虽然那些金银不是我贪墨的,可是……可是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沈千山命长琴上前接过锦匣,这才伸手扶起付知府,微笑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付大人商量,令郎机灵聪明,身手不凡,我很是喜欢。听说他在这城中名声可不太好,我想这是付大人教子无方,倒也不算十分大的罪过。只是若让令郎持续这么败坏你的官声,总归不好。恰巧我又看中了他的伶俐和身手,不如就让他跟着我去军中效力吧,付大人也知道,军队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如此一来,令郎得了锻炼,又不会败坏付大人的官声,真正是一举两得,你觉着呢?”
我觉着呢?我觉着这他**的就是个馊主意。
付知府在心中狂吼,可是他怎么敢说出来,忽听“啊”的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来是妻子听见沈千山的话,气急之下竟然昏了过去。
“沈……沈元帅……”付知府抹了抹头上汗水,结结巴巴道:“如今我夫妻二人,只有这……这一个孩子在膝下承欢,他……他母亲身体多病,元帅……元帅……’
沈千山面色微微一沉,登时就有无尽的威压释放出来,他淡淡看了付知府一眼,冷笑道:“这么说,付大人是准备继续纵子行凶而不管不问了?”
刚才还只是教子无方,如今就成纵子行凶了。这错误级别提升的一下子有点大,大到付知府都有点承受不了。
“国家生死存亡关头,多少百姓的子弟慨然从军,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他们中有很多人从踏上征程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多少儿郎埋骨黄沙,多少家庭接连丧子,然而身为我大庆男儿,纵九死亦无悔。百姓们尚且无怨,你身为大庆官员,享用民脂民膏,却教子无方,如今竟然连送他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你有何面目面对你的辖下子民?你有什么资格坐享高位?”
沈千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些围观人群先前还只是看热闹,然而渐渐地,众人面色便逐渐郑重起来,到最后更是爆出轰然叫好声,接着掌声喝彩声以及痛哭声如同潮水般此起彼伏,经久不衰。
还真是没想到啊。宁纤碧忍不住斜睨了沈千山一眼,心想这家伙的口头表达能力还挺厉害的。难怪他每次都能打胜仗,一定是战前动员做得好。
沈千山如果知道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就换来心上人这样的评价,估计要一口老血喷出三米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