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姨,舒瑶已经十七岁了,真长大了,”舒瑶转过身拉住萧太后的袖摆,摇啊摇的,求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啊……
“年岁是长了,可个头还是小姑娘,这慢性子,依旧这么急人,”陈氏也笑着搭话,果真似听到舒瑶内心的呼救,立马就把话题拉到舒瑶小时候的趣事去了。
周允钰听得有些入神,他目光不再专注在舒瑶身上,只吃着点心,喝着糖水,但从醒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却忽然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他突然有一种明晰的感觉,他是真的回到了二十二岁的这个时候,匪夷所思,却是真的。
周允钰平静如水的眸光下暗藏着层层波涛,像一泓清潋的泉眼,美丽清澈的背后,潜藏着致命的危险,一团团看不见的水漩,能让人溺死当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危险感。
舒瑶和萧太后陈氏说着话,余光偶尔也会扫过周允钰,她对周允钰终归是好奇的。
即便远在青州,可她总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这是她母亲为她选择的夫婿,不仅仅是一份儿时的婚约,还有逝者对生者的祝福,凝聚着一个母亲的爱和期盼。
可偏偏这份期盼和祝福沾染了最为复杂和血腥的权力,不再纯粹,不再美好。
蒋舒瑶心中有些遗憾或许不能按照母亲的期许那样嫁人,但却没有多少难过的感觉,她从不曾参与他在京城的这些岁月,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参与的必要。
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闺阁女子,甚至说的上平庸,每日里除了睡觉,真正上心的其实只有吃吃喝喝,祖母家人,可真不适合做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
蒋舒瑶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可见的神情轻松了起来。
周允钰却突然将目光转了过来,正好和舒瑶的余光对上,舒瑶却一改之前的尴尬羞涩,露出个小脸,对他轻轻一笑,十分大方。
周允钰眉梢微微挑起,俊美的五官瞬间带出一种冷沉,舒瑶这种笑容他十分熟悉,这是她对他典型无欲无求时的笑容,无欲无求?这还没嫁进来,就无欲无求放下他了?
“陛下,这是从西南传回的快件,十万火急,”陶义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给众人行礼之后,就走到周允钰不远一边低语,一边将十万火急的信件呈了上来。
萧太后和陈氏等人都很规矩地收回目光,同时也不再言笑,给出了安静的环境。
周允钰快速翻阅,目光依旧平稳,沉吟几许,就站起身来,“母后,儿臣还有事,明日再来看您,”
“皇帝忙去吧,国家大事为重,”萧太后应了一句,陶义的声音虽小,但她也听到了,西南的信件,莫不是西南王终于忍不住反了?
周允钰点了点头,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蒋舒瑶身上,停留了几许,才又款步走出寿安殿。
“恭送陛下……”
蒋舒玥守在寿安殿旁,如仙的气质差点绷不住,可这里不是她的牡丹阁,就是再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强闯,只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束手无策。
虽说上辈子经历给了她很大的信心相信,周允钰便是提前见了蒋舒瑶也不可能喜欢她,可她还是莫名的担心,总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她又弄不清楚。
就在她越来越灰心,也越来越担心的时刻,那个人从殿里走了出来,向着她走来了。
龙行虎步,带着军人式的冷沉,以及与生俱来的尊贵高雅,千千万万人中,只一眼便能认出他来。
就像是在梦中预演过无数次一样,她微微低下头,嘴角绽开她最美的笑容,婀娜的身段款款伏拜,美人含娇,不胜风情。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事实是,她的话没说完,周允钰就越过她,扬起的袖摆带起一阵风,吹过她的丝,而那个人甚至连余光都没有一秒停留给她,好像她和这满宫殿伏跪的宫人没有任何区别。
满宫殿里的花木摆设,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只为送走它们的皇。而宫室里的宫人似乎连参拜的声音也变成了默白,而她再瑰丽的颜色,也不能被人关注。
只等他远远离开了,滞留的这一方天地,才渐渐恢复了色彩和活力。
蒋舒玥深吸一口气,终于散去了上辈子就对他遗留的畏惧,思索起来,他只是没有看到她吧,若是看到了,定不会这么无视的,好歹,他们三个月前还说过话,她的那诗,他还赞许过的,总不可能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况且,她还是如此的美貌,一切都比当初的那个宠姬好上更多,他没道理不喜欢她,看不到她的。
如此想着,蒋舒玥脸上的僵硬才渐渐柔化了下来,她还是太着急了。
重生归来,三年的时间不能算短,但三年前她才只有十岁,身陷内宅,更多的只能是对自己的改造,她固执地按照周允钰喜欢的样子来培养自己,琴棋书画,容貌气质,甚至不惜去借用她最鄙夷的那个女人的东西。
今年正月二十,安平长公主的梅花宴上,她凭借那个宠姬曾经轰动京城脍炙人口的诗句,得尽了风头,落实了第一美人和才女的名声,让周允钰看到她的同时,也让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对她推崇备至,便是两辈子的心性,她也暗自高兴了许久。
可这份喜悦,此时被这接连的冷遇消磨得都快不见了,她冒着被陈氏怀疑忌惮的风险进宫来了,被太后冷遇不说,甚至连他都可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而这些……都是因为蒋舒瑶,她比她美貌,比她聪慧,比她优秀,一切都比她好,却因为一份婚约,她又都处处落了下风,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等坐到回府的马车上时,已经是午后近傍晚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