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钰在战场上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十分简略,他正在让他的士兵适应他和他的命令。
一个军队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该是令行禁止,所有人都能最快程度理解和完成他的要求,否则便是他行军布阵再精明,他的士兵无法做到,也是徒然。
周允钰到来的这第一战,打得极为漂亮,十万虞皇军五万西北军,一同斩落了戎狄三万多人,三万敌方级,几乎赶上西北军半年来所杀的敌人,这一战之前没人能想到这里面会有十万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这……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但有战争就有死亡,斩落敌方三万人,虞皇军也损失了三千多人,这其中还并不包括有伤残的,周允钰并没有打算逃避这样的残酷和伤痛,
他让人找回了所有死亡将士的尸体,全部埋在了边城的一个墓园里,那里埋葬着所有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其中很大一部分在埋葬时都肢体不存,更甚者只有一个单薄的衣冠冢。
周允钰陪同虞皇军在墓山站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了边地的大营里,其间周允钰没有说任何一句宽解的话,但他的无言就是解释。
这就是战争,这才是战争,杀戮和死亡,才是它的真面目。
但死者他们并未死去,他们的死亡会成为生者的力量,所有活着的人,都将背负着死者的信念,继续活下去,沉重,责任将取代他们一开始参军的那虚浮的热血,凝结成一股更强大更坚定的力量。
而这些都不是周允钰语言能告诉他们的,但他会陪着他们一起成长。
戎狄方几乎是丢盔弃甲地败走,狼狈无比,这是他们对垒大虞,为数不多的惨败,要知道他们向来以马背上的强者自居,以彪悍过硬的马上功夫为周边国家所忌惮,但在这正面一战中,却是惨败!
“钟先生,看来你对大虞军的了解不过尔尔!”
他们只所以在周允钰正面突袭时选择迎面而上,就是根据钟赫的判断,十万新军,抵边境不足五日……而周允钰突袭只是求胜心切?因为这样的判断,从将领到将士,全部轻敌了!
钟赫戴着铁面,那戎狄副领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不想再多看他,以为十拿九准的战争,却几乎在这一战里,胜算失去一半,这站还有必要打下去吗?他的烦躁无一不在说明他的动摇。
“西南乱起,大虞境内必乱,这样的时机,呼延领想要错过?”钟赫略有些阴沉的声音传来,确定中还有一种蛊惑力,但转而却是更加的阴沉,“是……我小看了他……”
他何止是小看了周允钰,作为谋臣,只在戎狄大军背后,远远看了一眼,就被虞皇军的气势所慑,但战争开始,就不是他们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不战而逃,对于戎狄整体气势的损耗只会更大,两军对垒,气势是决定胜负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特别是在正面应战之时。
呼延领虽然觉得钟赫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对戎狄死去的人数怨念不断,相应的,他对钟赫的尊敬和推崇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绝对了。
“死的又不是他西梁人,他怎么会在乎!”
“什么天机胜算,不过如此……”
钟赫的老仆老秦从伙房取膳食回钟赫的大帐,一路听到的议论,快把他气得七窍生烟,若是钟赫还在大虞,如今周允钰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是他主子的,何人敢这么议论和怀疑他的主子?
秦老并没有把他听到的一一细说于钟赫听,但看到老秦脸上的气愤,钟赫如何会不明白,他声音平静,表情也无波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绝无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她说的是对的……”钟赫所说的是,蒋舒玥告诉他归于周允钰的评价,她说的是对的,“英明神武,军神再世……”
不亲自对上,他都无法体会这话的准确性,而更为憋屈的是,他即便知道,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周允钰进入战场后这般如鱼得水,他以为他多少还会有些青涩,原来这就是天分嘛……
“西南如何了?”钟赫闭了闭眼睛,所有起伏的气息再次恢复平静,谋划这么久,他如何能乱,如何能甘心!
“段王已死,番族内乱,只……西梁王还在观望,”秦老回道。
钟赫哼笑一声,一种戾气猛地暴涨,“将蒋舒玥送到五王床上,既然他如此优柔寡断,就换人来当西梁王!”
“是,”老秦皱了皱眉,并不觉得将蒋舒玥放出去是一种好的做法,但他习惯完全听从钟赫的命令,只稍作迟疑,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