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恍然,那一日煦儿病重,她曾说过若是煦儿平安无事,她便愿意嫁给他,当下她轻笑了下,点头道:“确有此事。”
此时一旁侍奉着的有后宫诸位妃嫔,也有各皇亲国戚和王侯,听到这话,纷纷心中各异。其实事到如今,大家多少都猜到了小侯爷阿狸的身世,也都明白这昔日主仆二人其实早就暗暗想通,才生下那阿狸的。如今这大司马也算是身居高位,和长公主极为相配,若是他们再不赶紧成亲,继续这样折腾下去,堂堂一个当朝大司马栖居于寡居的长公主府中,这算什么事啊!而在座之中的叶家子弟,却是暗暗宽心许多。
当下众人掩下心中所想,纷纷上前道喜,可是因为此时帷幔之中的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大家又都不敢露出喜色,于是连那恭喜都带着哭丧的味道了。
就在此时,忽见殿内急匆匆行来一个侍女,面带狂喜,跑上来便拜,口中一直道:“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皇上听到这话,忙大步向太子屋内行去,成轩候则是紧随其后。
叶潜握着朝阳公主的手道:“进去看看。”
朝阳公主点头道:“好。”
待走近房内,却听得里面传来叶长云喜极而泣的哭声。朝阳公主闻听,想起前几日煦儿带来的虚惊,不寒而栗。叶潜感受到她的心思,便将脚步放慢了。
叶长云此时眼睛都是红肿的,她从锦被中抬起头,不顾自己凌乱的发丝,可怜兮兮地望着皇上,泣声道:“皇上,煦儿终于醒了!”
皇上见此,脸上露出怜惜之色,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温声道:“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叶长云自从儿子病后,心里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只觉得前途无望,如今煦儿醒来,皇上又如此和颜悦色,顿时不由嚎啕大哭,整个人扑入皇上怀中。
身后跟随的众位皇亲中,有叶家之人,也都纷纷落泪,而其他众皇亲国戚,面上自然也显出悲色。
早有御医上前为太子诊脉,片刻之后回禀皇上,说太子境况好转许多,多加修养应无大碍,这下叶长云更为放心,在皇上怀中又流起泪来。
煦儿躺在锦被之中,小脸枯黄,两眼干涩无神,他努力动了动唇,弱弱地唤了声:“父皇——”
皇上闻言,放开皇后,上前握住儿子的手,不免叹息,抚着他的脸颊道:“煦儿,你很快就会好了。”
煦儿眼中泛出泪累,嘶哑地道:“父皇,我是不是有了弟弟啊?”
皇上闻言一愣,点头道:“是。”
煦儿听了这个,竟然绽开一个微弱的笑来,道:“前几日阿狸来宫中,说他有好多哥哥,我心里羡慕得紧,等下次他来宫中,我要告诉他我多了一个弟弟。”
皇上见他如此说,忍不住温和地笑了下:“你的弟弟,自然也是阿狸的弟弟,这个倒没什么可说的。”他停顿了下,望着自己大病中的儿子,还是安慰道:“不过你若高兴,也可以去向阿狸显摆一番。”
叶长云从旁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和皇上,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那块压了数日的大石头总算慢慢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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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潜见煦儿已无大碍,便偕同朝阳公主要离宫回府,这一次叶潜并未骑马,而是陪同朝阳公主一起乘坐辇车。
两个人并排坐在辇车之中,良久只是互握着双手,并没言语,行至半路,辇车一个急停,朝阳公主身子收势不住,差点歪倒,幸得叶潜将她搂住。
朝阳公主顺势倒在他怀中靠着,回想白日之事,不禁叹道:“万幸。”
叶潜点头,大手轻轻捏着朝阳公主的手腕,眸中深晦:“此事来龙去脉,本就查无可查,既然煦儿已经恢复,那便只能再不提起。”
朝阳公主点头道:“你说得极是。”
叶潜低头,望着倚靠在自己胸膛的女子,苦笑道:“朝阳,你愿意嫁我,我心里很高兴,可是如今你在我身边,我却犹如怀抱金砖行走于闹市之中,心中竟然颇多忐忑,唯恐一个不小心,便护你不周。”
朝阳公主抿唇笑了下,抬手把玩着他的衣襟,柔声道:“潜,我既在皇弟面前允嫁,从此后便与你祸福相依同舟共济了。虽说如今皇上性情难测,可是他到底会顾虑到我,而你又是于他有用的,定然不会轻易舍弃。”
叶潜点头:“以今日情景来看,你说得极对。”
朝阳公主轻叹:“但是你也需知,福无常在,世事多变,昨日成就你叶家之因,它日或许成就灭门之果。”
叶潜深吸一口气,将她整个揽在怀中:“朝阳,我明白。”他手指动了下,忽想起一事道:“平西候对你,倒是极为恭敬。”
朝阳公主挑眉:“那是自然。”
叶潜抿唇,低声道:“以后可否和他疏远一些?”
朝阳公主开始之时尚且不解,抬眸望他,却见他眸中深意,恍然明白,低头沉思片刻,这才道:“好。”
叶潜抚弄着怀中女子柔软低凉的秀发,柔声道:“他性子豪爽,心思却是极为细腻,想来也能明白其中缘由,并不会怪你。”
朝阳公主点头道:“这个你倒是放心。”说着这时,便想起叶潜膝下三个义子,不由绽唇笑了下,面上微带着几分调皮道:“你那长子叶起,看着倒是和你年少之时颇为相似,莫非根本不是什么义子,而是哪个女人为你偷偷生的?”
叶潜闻言,双眸陡然睁大,随即不免觉得好笑:“他不过小我十余岁罢了,怎么可能!”
朝阳公主娇哼一声:“谁说十几岁便生不出儿子呢?”
叶潜闻言,虽然心知她是故意说说罢了,但还是俯首到她耳根,咬牙道:“我十几岁之时,心中别无牵挂,唯独每日每夜里都记挂着你,你怎可如此说我?”他轻轻咬了下她白皙圆润的耳垂,又道:“你当日在温浴之中勾引于我,我那时候懵懂无知之态,你又不是不知。”
朝阳公主两颊犹如染了晚霞,双眸氤氲如同秋水,小声道:“我不过是觉得有些相似罢了,值得你说这么多。”
叶潜眉毛忽地一动,审视着怀中女子,低声道:“起儿,也是你的儿子。”
朝阳公主尚且不明白,点头道:“既是你的义子,我们成亲后,那自然归于我名下。”她话说到这里,忽然明白,瞬间抬眸扫过去,却见叶潜脸色极其不好地盯着自己看。
朝阳公主眉目染上薄怒,斥道:“你这人,未免想得太多了!难道我会是那种人?”
叶潜抿唇,原想说依你昔日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可能,不过他还是忍下,息事宁人地道:“自然不是,我不过说笑罢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打定主意,以后要让她少和叶起接触。
他娶的这个女子,注定是让人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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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秋天,年仅二十四岁的当朝大司马叶潜,尚二嫁之后寡居的朝阳公主。朝阳公主之子安庆侯阿狸改姓叶,并改名为缙,入叶家宗谱。
其后三年,大司马叶潜数次率兵征战北狄,皆无功无过而返,叶家上下,再无封赏,连同叶潜麾下诸将领,也都毫无功勋。一时之间,诸将颇多怨言,渐渐改投平西候门下。
平西候年少有为,数次征战之间,有胜有和,但倒是从未败仗,皇上因此而越发喜他,每每多加封赏,甚至连他年幼的儿子也都各自封了侯位。
渐渐的,朝中局势,平西候竟然能和大司马分庭抗礼。叶家也因此风光大减,远不如前。皇后叶长云自从太子大病之后,渐渐不理后宫之事,每日里便在佛堂之中吃斋念佛,祈求麟儿平安一世。
后宫之中,渐渐多了许多新面孔,也有妃嫔为皇帝生下更多儿女。雅妃依然宠冠后宫,可是因她一来势单力薄无外家扶持,二来天生哑人且不喜与人争强,倒是无人嫉恨于她。
这一日,早朝完毕,赵彘正在后宫询问太子煦儿和安庆侯阿狸的功课,谁知忽地传来边关急报。
赵彘打开一看,眉目深沉,冷笑一声道:“这是北人欺我大炎无人吗?”
一旁阿狸听到这话,赶紧跑过来问:“皇舅舅,莫不是要打仗了?”
赵彘望着这个外甥,点头道:“是。”
阿狸一听,马上举着小拳头道:“皇帝舅舅,让我为你打仗去吧!”
赵彘闻言大笑:“你怎么打仗?”
阿狸很是自得:“我的父亲教了我骑射,还教了我兵法。”
赵彘:“还有呢?”
阿狸不满:“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煦儿从一旁凑过来,温声道:“阿狸,你还年幼,打仗的事等你长大了再说吧。”他自从大病一场后,性情越发温顺柔和,做事乖巧,读书也极为上进,颇得自己的父皇赞扬。
赵彘当下听了煦儿这话,颇为满意道:“煦儿到底是哥哥,不像阿狸这般莽撞。”
阿狸耸耸肩:“皇舅舅,平西候如今在西疆未归,您不派阿狸去,此时您还能派谁?”他说完这个赶紧补充道:“我父亲这几日旧伤复发,身子不大好呢。”
赵彘闻言,眸中射出精光,笑了下道:“是吗?”
阿狸肯定地点头:“是啊,他年轻之时征战颇多,受了许多伤,当时在战场上根本没养好,如今只要天气一冷,就酸疼难耐,实在可怜。”
赵彘轻轻抚着自己外甥的发丝,缓声道:“可是朕总是要和你父亲谈谈啊。”
“外敌来侵,国无大将,危难之际,舍他其谁?”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基本上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