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轨瞅着云初,老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笑得绽开了。
云初得意地拿起一块砖头对刘仁轨道:“县尊,以前这个世上没有这块砖,现在有了这块砖,是不是就可以说是这些窑工们创造出来了一块砖的财富呢?”
刘仁轨也拿起一块砖,用马鞭头子上的铁箍敲击一下青砖,听着青砖出来的略显沉闷的声音,笑道:“果然如此。”
云初又指着曲江里正在修建的一些高大房子道:“再过四个月,这里的造纸作坊就要成型了,以后,这里出来的纸张,全部用于供应胡人客商,不对内销售。”
刘仁轨不解地道:“为何不对内销售呢?难道说那些胡人出的价钱高吗?”
云初点点头道:“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多的是为大唐别的造纸作坊考虑。”
刘仁轨道:“为他们考虑,这是为何呢?”
云初指着还在建设中的造纸作坊道:“一旦这里开工,每日造出来的纸张为普通造纸作坊产量的十倍以上。
这样一来,这里造出来一张纸的成本,就比别处造纸作坊低得多,如果全部进入市场,就会迅速地摧垮,别处的造纸作坊,会让那些人没饭吃的。
所以,这里的纸张只对外,不对内,我能多赚一些,那些造纸作坊也能多活一段时间。”
刘仁轨道:“难道就不能降价吗?这样对于用纸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对那些依靠造纸谋生的人来说,却一点都不好,在咱们大唐,读书人并非是优先照顾的对象,而农夫,工匠们的肚子,才是应该优先照顾的对象。
在这个世上,读书人总能比农夫,工匠们活得轻松一些。”
“你凭什么认为你造纸作坊的本钱,就一定比小作坊里的面的低呢?”
“采购成本不一样,造纸流程不一样,所以呢,我这里的纸张一定能更加便宜的。”
“很多小作坊里造纸的原料,人工来自自家,没有采购成本。”
云初哈哈笑道:“县尊,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钱买的是别人的劳动时间,不管小作坊里的造纸原料,人工,来自哪里,他们终究没有办法节省劳动时间。
等县尊在长安县的棉纺织作坊修建并运作起来,你就知晓传自大秦的流水作业法一旦开始流转,便会如何的生生不息。”
刘仁轨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在没有看到实际情况的时候不会轻易地表自己的看法。
从满是煤灰的曲江里出来,对面就是水面平整如镜的曲江池子。
才有春讯,所以,从曲江上吹过来的风还是寒冷刺骨,不过,池子边上的冰面已经消融殆尽,就连没有芽的柳树也开始摆动长长的枝条,似乎很愉悦。
“再有几天,就是二月二打春牛的时间,你准备去皇城里的郊社署打春牛,还是来这曲江边上的打春牛?”
云初笑道:“陛下每年都会在郊社署里的大社田地里打春牛,亲农事,我这个芝麻大的小官,管不了那么多,我还是想在曲江边上的打春牛,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万年县的土地上。”
刘仁轨笑着点点头道:“甚好。”
或许是目标一致的原因,云初跟刘仁轨相处的时间里竟然觉得很愉快。
从大社,谈到农田,再谈到水利工程,然后就是对长安,万年两县土地盐碱化的忧虑,以及棉花种植并丰收的希望。
这一天,两人骑着马看了万年县,也看了长安县附近的土地以及水利工程。
评判了每个地方的土地优劣,水利的便利程度,以及在何处重点展,何处需要官府进行补贴展,何处需要放在最后考虑。
渴了就喝清水,饿了就吃一块胡饼,不知不觉,催人赶紧回城的钟鼓声又响了起来。
两人快马赶在最后一声钟鼓停止之前,进了长安城,在朱雀大街分别的时候,刘仁轨瞅着云初道:“李客师的事情是咎由自取。
他们家的桉子交给大理寺承办最好,事情虽然生在万年县,却着实与你万年县无关。”
云初沉默片刻,拱手道:“受教。”
刘仁轨笑着挥挥手道:“老夫现在真的很期待看到你给长安铺上金箔的样子。”
云初大笑道:“等我给长安铺满金箔的时候,我邀请你一起骑马看遍长安城的每一个黄金角落。”
刘仁轨扬扬马鞭,胯下战马就自动转头去了西市,云初也催动一下枣红马,枣红马立刻就识趣的向晋昌坊奔去。两人的方向虽然相反,云初却相信,只要真的在做事,在终点,总会遇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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