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苑外,一老妪正持扫帚清除,似有所感,抬望向门外曲径,只见继戎如风呼临院门。
老妪面露微笑,身体颤颤悠悠,“继戎,老祖宗不在默苑,你往书阁寻他,他等你有段时间了。”
“老太太,我寻去了。”继戎行一礼,朝书阁方向,大迈其步。
老妪望着继戎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沟壑扭曲,豆眼无光,神色复杂。须臾,老妪一边摇头,一边低头,两手挥动扫帚,又开始扫除。
“唉……”老妪轻叹一气,森远绵长,回声涟涟入幽径。
继戎刚入书阁,便见继砝静坐蒲团,老嘴呢喃,面前一部经书,字符密麻如蚁。
“老朽亦剩三年光景……”继砝没给继戎先开口,面对经书,头也不抬。
继砝直言自己阳寿将尽,继戎闻言,脸色大变。继戎不蠢,继砝若死,以他父母,自是不可能震住诸老。
“届时,你能震住继家诸老,服得了众?”继砝没给继戎接话,再直接反问。
一时间,将继戎慑在当场,面色时红时灰时白时青,好似那苍天虹桥恁般复杂。继砝抬,豆眼望继戎,心中失望无疑。
“老祖宗,让您失望了。”继戎匍匐在地,“望老祖宗给继戎再指一条明路,此刻继戎不敢轻言结果,不让老祖宗失望,只敢讲全力以赴,证我决心。”
周遭沉静,半刻钟后。
“婚,我退了。你若真有能力,就凭借自个能力,把肖菁菁赚回。”继砝颤晃抬手,挥袖扶起继戎,一道凌风呼呼袭身,散去继戎一身尘土。
“你若能把肖菁菁赚回,不仅能平复族人,更有肖万长和继虹的支持,你的身份自是巩固不可破。届时,老朽命终道消,也可让你安稳掌控继家,以抗衡李家与莫家……”
继戎嘴巴微张,欲要说点什么,却现脑海空白,心胸词穷。涣散目光渐渐聚沉似海,面色趋于平常,脑海不停回响继砝的话,再联系继家往事,着实在理得紧。
继戎忽觉这些时日,不仅修行怠惰,连自己心境起伏澎湃,心弦忽松忽紧。望向继砝那张皱得不能再皱的枯脸,继戎心中滋味,就同目光那般,难以形容的。“或许,老祖宗真是为我好,若非我自甘怠惰,也不至此……”
日落,夜已临,晚风徐徐,带着黑暗特有的凉,拍醒继戎,回到现实。
“谢,老祖宗教诲。”继戎再次匍匐在地,连磕三个响头,遂起身,弓腰行礼,郑重其事,道:“继戎这就回去自省,拼命让老祖宗不再失望。”
“嗯……”继砝缓缓垂头,枯指轻点舌头,于古经书上挥动,古经书瞬闪一道芒。唰啦,一张书页翻开,却是灰黄的空白,一个字符都没。
继戎等过十数息,见继砝专研经文,不再理会自己。继戎自明道理,眸光忽明忽暗,悄然离去。
继戎这才离开没多久,“挺好一个小伙,怎被你说得恁般不堪。”一座书架前,凭空出现一人,背负一把巨剑,脸上一条疤痕,赫然是莫归海。
继砝头也不抬,喃喃低语,“若非如此,当年我怎会选他。”
“瞧他模样,已真心知错,我很欣赏他……”莫归海缓步来到继砝身边,目光直视前方,继戎消失的方向。话语平和,淡然自若,看不出莫归海是在调侃,亦还是真心话。
“知错?他的词典中,没有这个词,同我这般。”继砝悠悠抬头,斜视莫归海,目光烁烁,“继戎现你了,唯有这般情况下,他才如此做作。”
“呵呵……”莫归海蔑笑出声,头微转,俯视继砝,“若把继戎换成道牧,这倒不假,继戎便算了吧。”自信在莫归海一言一行中,溢出于表。
继砝脸苦成把萎蔫太阳花,“若道牧不是老神仙的弟子,你会不会还这么高看道牧?”继砝心有不爽,不论怎样,继戎亦是他的子嗣,且一直当做接班人培养。
“道牧能让莫家抓狂,并非没有道理。”莫归海嘴角上扬,脸上蔑笑更甚,“老不死,你早该死了。若非你一直赞权在手,继家亦不会走入死胡同。”
“唉……”继砝轻叹一口,他能从莫归海的话中,感觉到刻骨铭心的恨意,莫归海是真的盼自己赶紧死。“老朽亦还有三年,相较道牧,更靠谱,能给你更多。”
“老不死,你若想继家昌盛万年,就别给我添乱。”莫归海朝书阁外走去,身前荡漾涟漪阵阵。
“我若需要你,自然会寻上门跟你提前招呼。莫要在我背后净做那些有的没的,愚蠢的多余动作。继家的未来,在于你一念一动,不在我。”
话才落,莫归海已消失在时空涟漪当中,声音依在继砝耳中回荡。
虚空无言,唯有夜间凉风袭来,戏耍植物枝叶的声响。“唉……”继砝又一声长叹,目穿虚空,“当年断掉的剑身还在,我可帮你恢复原样。”
“断掉的是贪与嗔,留下的是痴。”
“我心向仙,不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