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是林裴在就好了。”曲小白哀哀一叹。林裴的画功,自然是无可挑剔的。而且,若是有林裴在,今天这颜色,也不至于这么难调。
可见,人我完人呐。
“唉,不管了,先画,他瞧不瞧得上是他的事,画不画是我们的事。”曲小白大有豁出去的架势,提起笔来,画了一幅雨过天青仙云出岫的图,然后把笔朝杨春递去:“来,你也照我这个画一幅,取质优者。”
杨春:……
杨春到底被她强迫着画了一幅,自然是较之她的要优上许多,她指点他道:“来来来,这里再写上那句‘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我就不信,打动不了他。”
杨春:嫂子,你这是去将他,不是去打动他你知道吗?
不过,举凡有才能者,都多少是有点恃才傲物的,凡物打动不了他们,但激将法能激得他们跳脚。
曲小白的法子,也未尝不是法子。
次日,曲小白拿着画纸,又去了官窑。
这一次,杨春陪她一起去的。苏斯依旧在埋头画他的瓶子,曲小白照例是把画纸往他面前一铺,往后一退,抱拳作揖:“南平郡木易凌,来拜谒苏斯苏大师,今日特备了一份薄礼,请苏大师笑纳。”
苏斯埋头于手中的画作,看也没看曲小白那幅画,道:“拿走吧,我说过,我不接私活,也没工夫结交你们这些个公子哥。”
曲小白道:“知道苏大师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俗人,但苏大师好歹也瞧一眼这画,再做决定。”
“我一个烧窑的,不懂什么画作,这位公子,还是带着你的画离开吧。”
杨春瞥了他一眼,悠悠道:“昨天我这弟弟回去就跟我嚷嚷,说他认识了一个大师,本事了得,意欲结交,问我送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对大师表示尊敬和仰慕,我说,我们此次出远门,没有带什么名贵的东西,你若想表心意,那就想想看,你的心意是什么。
我这傻弟弟,就连夜去敲开了颜料铺子的门,买了颜料回去作画。但铺子里的颜料画不出他想画的东西,为了调他想要的颜色,她试验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半夜,才调出了自己想要的色彩,画了这幅画。
固然,他功夫有限,画不出什么绝世名品,但毕竟他是用了他一片真心的。我以为,大师也是用真心在对待你的作品,倘若大师的作品也被人不稀罕看上一眼,不知大师是什么样的心情?”
“兄长别说了。”曲小白淡淡道,“苏大师对待自己的作品,很是严苛,但凡有一点瑕疵的,是当场打碎的。所以,苏大师根本就没有遇到过你说的那种情况。我这画呀,委实入不得方家的眼,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曲小白拿起那幅画,“嗤啦”一声,就把画撕成了两半,杨春拦都来不及拦,苏斯手中的画笔猛然顿住,愕然地看着曲小白。
曲小白把撕碎的画纸对折,又撕了好几个来回,直把画纸撕得粉碎,桌子的一角有一只废瓷瓶,曲小白顺手就把纸屑扔进了废瓶之中,“废掉的东西,就该和废掉的东西在一起。苏大师,木易凌初心未改,明日再来。”
说着,她便先一步出了仓廪。
杨春瞥了一眼仍然在发怔的苏斯,一转身,也跟着曲小白走了。
门扇微微颤动,苏斯怔怔地望着。
曲小白出了官窑,一屁股坐在了大路旁的路梗上。杨春走到她身边,矮身陪她一起坐下,叹了一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曲小白撇开脸,负气的口气:“一位爱才,二,我不想看着这么个有才华的人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人欣赏。”
杨春看着她,“不是都进贡到宫里去了吗?怎么说没有人欣赏呢?”
曲小白低垂脑袋,眸光向一边撇开,嘴角浮出点无奈又讥讽的笑,“他们?唉……我明天再来,兄长,咱们回去吧。”
“嗯。”
杨春看她没事,也就和她一起往回走,到那一片瓷器市场,曲小白随意逛了逛,选了几个瓶子罐子,都极普通,花了也不过几十文钱,杨春帮她抱着几个罐子,不解地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曲小白懒洋洋道:“随便买买,体验一下花钱的乐趣。”
杨春:……
曲小白回头睨着他,“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花钱可以让人快乐起来吗?我试试。”
杨春:……
女人都是这么奇特的么?
“不过是几十文,这能买到什么快乐?横竖你今天也没有别的事,不如,去华凤郡逛一逛,看能不能买到让你高兴的东西。”
杨春的提议引起曲小白的兴趣,“好啊。你去赶车,咱们去华凤郡。”
杨春果真就去赶车了。两人往三十里外的华凤郡赶去。
比之处在战争边缘的东疏郡,华凤郡离战争更远了些,这里也就更多了些奢靡腐朽的繁华气。
入城之时,巳时末刻,天气很热,但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行脚的叫卖的瞎逛的招摇的,各色人等各种画风,杨春把车停靠在一株大柳树的树荫下,道:“弟弟,下车吧。”
曲小白称他兄长,他自然也得称她一声“弟弟”,只是这个弟弟叫出口,是真真别扭。
曲小白从车里钻出来,被外面的日头晃得眼睛猛然眯起来,以手遮眼,“不错,赶车的技术有进步。兄长啊,这人哪,没有做不到的,只看你去不去做,你说是不是?”
她忙活了大半夜却连人家一个眼神都没有赚到,心里有气,捎带他也是在所难免,杨春自忖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能同她一般见识吗?
自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