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消耗,的确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然我微微一笑,还是瞬间在他面前消失无踪。
我的时空之手,黄泉狂浪,气势磅礴,却并不是为他而准备的,那轻轻一个挥手,已将洪荒小界与我的战域割裂,时间不对等地流逝,此地我与师弟的一个交手,已是洪荒数年过去。
我得再去看看,我的孩子!
有生死之水为遮挡,我心无旁骛地冲向了下界。心中焦灼不安,因为我感觉到了那小崽儿生息的摇曳,他仿佛正在经历生死劫难。
忐忑地站在洪荒血族的地盘外,他们送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我已做浪人装束,怔怔地看着他那熟悉又让人陌生的脸颊,不过才几个呼吸间的别离,他已从皱巴巴的稚子,变成了干瘦的少年,唯一不变的,还是染血的模样。
我只能从他眼角的紫晕,依稀找到他儿时的影子,这里的血族人告诉我,他已十八,然而他瘦弱的个头,看着却还不足十三。
他的表情是谨慎的,似乎在审视我,像受伤且不安的小狼崽儿,而一双明亮的眼睛,分明已快哭出来。
血族修士,到了十八岁必会觉醒血器,我本并不担心他的觉醒,毕竟他继承着我的血脉,身体强度远是洪荒小界土著的数倍不止,可我小看了我的孩子,就算放在界外,在他体内苏醒的血器,也可谓空前!
现这一点,我既欣喜……又难过……
我应该骄傲,封邪的孩子,就算被蛊毒所压,依旧瑕不掩瑜,天赋惊世!可我又满心酸涩,他已如此不凡,我只要靠近他一步,便能真切地感觉到神格即将分崩的危险。
我已失去了,再抱一抱他的机会。
若无身后冥河猎国,就算这一抱会令我立即魂飞魄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小狼崽儿敞开怀抱,然而我还有许多未尽的事情,并不能在此时放纵自己。
我将颤抖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内,他低吟了一声“父亲”,我却不得不离他更远一些,唤出了天黑将他背在背上。
他体内正在觉醒的血器,拥有着惊人的格局,似乎包容创世之意且变幻无常,纵是我都需小心谨慎,才能顺利将其牵引。若是红儿还在,看到我们的儿子拥有这样的血器,想必也会激动得落泪,可惜红儿已逝,没有她的帮助,想要安抚血器的躁动,我需要花些心思。
见我并不与他亲近,孩子很倔强,咬死了唇并不再出声,他无声地抽泣着,从眼角划落了三滴血色的泪水。
我心下酸楚,伸出掌心,将此三滴血泪接在了手里。
它们如赤红的珍珠一样,在我手中来回滚动,拥有着赤焰般灼人的温度。
握着这三滴泪水,我神魂动荡,不惜动用仅剩的力量回到小狼崽儿的身旁,除了感觉到他有生死危机之外,我正是为此三滴眼泪而来。
这小子的哭声里,蕴藏着浓郁的因果之力,而且乎于天然,他自己都不自知。
黄泉中的一声啼哭,便引来了渡河的小妮子。
此刻我有三滴血泪在手,便不需要再动用此刻自己已经无法承受的时空力量,便能以分身的方式,出现于他人生的重要节点之中。
这很重要,对现在时间紧迫的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想都不想,我安抚了他体内暴动的血器后,便握着这三件信物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战场!
“你在筹谋什么?”察觉到我瞬间消失又瞬间归来的师弟一阵怒吼,看来已有所察觉。他的目光开始朝洪荒小界下眺望,试图搞清楚我的想法。
“关你屁事。”我耻笑着他的表情,一拳轰开了星空,将师弟撞了进去。
罡风将我与师弟卷到了另一片星海,远离洪荒小界,也远离那些生机盎然的初宇宙,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们的拳脚。
师弟并不抗拒,而是任我推搡着来到新的战域,他笑得乐不可支。
“封邪果真是封邪……”他揉着手里的剑,眯起眼睛。“并没有冲动地将那蛊引给杀了,而是以小界将那卑贱的孩子温养起来,等将我战败后再寻法子想将蛊术解除。”
“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莫说现在修为大降的你杀不了我,就算侥幸让你得胜,那蛊也不是你解得开的,只要你靠近那孩子,便会神格受损,可你若不靠近那孩子,随着他的成长,蛊力还是会一点点将你父子的生机蚕食一空!”
“弟弟奉劝你一句,与其那样痛苦地死去,倒不如现在将头送到我的剑下!我向你保证,杀你之后,便会寻回那双生小界,将你那子嗣寻出一并杀之,不会让他再受蛊术噬魂之苦,介时你与我那贱婢,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将在黄泉下重逢,岂不人生一桩乐事?”
“杀了我,你真觉得自己很快乐么?”我厌恶地看着冥河猎国,第一次现他如此可悲。若无师傅师娘拼命地堆砌,就他这点可悲的心性,怎可能踏入道境天地?
不过现在师傅殒落了,师弟的前途,已到尽头。
“什么意思?”大概见自己数度挑衅都被转移了话题,师弟十分憋屈沮丧,情不自禁又被我牵走了话头。
“我说你,可悲。”
滚滚黄泉之浪,在我足下拍打,生死之海的浩瀚,完全覆盖十方天域,被此力量冲刷的星辰浮陆们,刹那化为石屑分崩,天空隆隆巨响,感觉到了道境至尊交战气息的修士们纷纷敬畏地退避三舍。
我松开手指,三枚小狼崽儿的血泪悄无声息地落入水里。
借由黄泉时空无序之力,与我父子间深厚的因果,我的三枚分身已回到洪荒界内,守护着他人生三个最重要的结点。
我抬头。
左眼清明。
右眼却异色漂浮……
一见狼崽儿在天黑与天白的欺压下怒咆!于冰火炙烤里萌生出对我深深的恨意,而后第一次以煞威撑爆了第一层蛊术封印!
二见黄泉中那渡河的丫头,恭恭敬敬地跪在我的足下,行着三拜九叩大礼!我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彼岸红裙与九雀冠不过是其中两件小小的馈赠,我真正的财富,都深锁于米仁仙府的秘库之中,只要他们二人有朝一日破壁而出,那秘库便会自行出现在仙府的庭院里。
三见满院狼藉,我那已长大的孩儿他愤怒地将我在雷王殿内的居处打得一片狼藉,而后他站在高高台阶上,居高临下看我。
没想到,曾经那么难看的皱皮肉球,居然也长得那般英武好看。
不愧是我封邪的儿子。
我满心繁杂,踏上阶台时甚至一个趔趄,有些头晕,今日的消耗实在太大了,不过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从这一刻起,小狼崽儿心中的怨念,便要从单纯对我的憎恨,转变为与洪荒二界息息相关的怒火!
这样一来,他便将拥有更大的格局!
从朋友之情里,从父子之怨里,从强敌之怒里,从恋人之爱里……寻找自己!
虚空法镜在眼前破灭,我将卞冰雷与卞之问藏在了通天塔里,不愿一切结束之后,小狼崽儿过份孤独。而他身负师弟的蛊,断然不会在克死我前自行殒落。
强大的蛊力包裹着他的躯体,将他平安地送入了洪荒世界下更贫瘠的星域。
那里才是他新的开始,虽然我已无力再为他护航,可是棋局双方阵势已剑拔弩张,只待他杀出重围,气吞天地……我等不到他破壁新生的那一刻,但我知道,他终有一日,会站在我站的地方!
我因此,满心骄傲。
“你才可悲!”师弟显然最讨厌听我这样鄙视他,怒吼之下无数星辰熄灭,寰宇狂风立止,而他手中那柄龙皇剑却瞬间爆涨起来,化为一枚巨龙之口,欲将我一口吞下!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师弟说得没错,他那蛊术并不是以他修为为参照的,而是我越强,蛊越重,不过与小狼崽儿的因果接触了几次,我的内脏已完全化为了肉糜。
呵呵!
我伸起带血的拳,一拳轰在了龙皇剑上。
只听咔嚓一声,龙皇剑直接碎裂!
真是好笑,这本就是我从龙皇嘴里拔下的牙齿,现在师弟却妄图用它来取我性命,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你没受伤?”师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挑起了长眉,很快便明白过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原来……原来你已经突破了道境!不可能……你,你这个妖孽!”
算他不蠢,在许多年前,道境瓶颈便在我眼中成为无物,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我素知师傅偏心,也知他老人家有以我磨砺师弟的想法,这些年来,他拦着师弟不要对我下狠手,并不是顾念师徒之情……
“感谢你父亲吧!”我张开了双袖。“他一直劝诫你对我点到为止,并不是想把我留到最后为你磨剑,而是早有忌惮,害怕我会真的杀你!”
我将师弟心中的骄傲尽数敲碎!
“师傅他老人家不应该因为渡你入道而过早仙逝,要知道他在世一日,我封邪便绝不会动你一根头,可惜他已死了,所以世上已再无任何事能阻我下手!”
我身上怒意张扬,足下黄泉之浪疯狂地沸腾,整个天地,被我蒸得犹如炼狱一样。
师弟断然没有想到被自己父亲以心血祭炼过的龙皇剑居然会被我一拳轰碎,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分崩的剑渣在额头划出道道血痕。
他转动着僵硬的眼珠子,而后做出了一件我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转身拔腿就逃。
我这师弟,最擅长的便是审时度势和不要脸皮。
之前数次得罪我,都是在现自己无能得胜后立即逃遁,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所以做得娴熟无比,毫不犹豫。
每次只要他点到为止,我便会放他生路,所以他还以为,这一次与之前是一样的。
但我不干了。
我承认在师恩面前,我封邪曾是个熊包,能让人处总是步步退让,但我这白痴师弟却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前我之所以让他,不过是因为他纵拼了全力,也伤不到我分毫,然而这一次,他不但害了我家人,也剥夺了我恢复修为的机会,我都没有退路可退,还怎么让他?
我淡淡地看着他遁走的背影,改变了立地不动的姿态,双手成爪,迅猛如鹰地朝他身后抓去!
我这一跃,便吓得他魂飞魄散。
其实以我现在实力,气势大半靠撑,就算先前是拥有超越道境的修为,不过经过这么多消耗,早已不如毫未伤的他,但他着实是个孬种,心中对我的憎恨与嫉妒有多深,畏惧便有多浓烈,我不过是打破了陈规摆出与他不死不休的模样,他便犹如五雷轰顶般没出息地哆嗦起来……
想必是太感意外了,我能理解他这样的心情。
这一生我封邪并不善良,不过是谨记师恩,才对师弟多有忍让,却万万没有想到,换来的是师弟变本加厉的谋害,他以为在老虎屁股上拔了几次毛,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天皇老子。
师傅师娘纵容了他,我又何尝不是纵容?
今日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别人给了你一个拳头,你一定要狠狠一拳还回去,势必将他打得站不起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果给我一次再来的机会,就算师傅师娘却因此失望愤怒,或恨得将我逐出师门进行杀伐,我也势必要在第一次时,将师弟揍个爹娘都认不出来!
“师兄,你不是不怪我吗?”
感觉到了我的指风,师弟哆哆嗦嗦地干嚎着。
“我的确是说过不怪你的话,怪你有什么意义呢?我才不怪你呢,我要杀你!”
我一阵冷笑:“师傅已逝,再也不会跳出来阻止我俩的纷争,这么好的机会,我封邪怎会放过?”
我紧紧地抓住了师弟的背心,手指嵌入他的肉里,当鲜血流出的刹那,我只觉得内心一阵痛快!
“啊!”师弟一声惨叫,迅速地破开了空间。
因为常常逃遁,他的破空术也炼得极好,可惜我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下手之间没留半点余地。
在手指刺入他身体的刹那,我五指前便迸出了五股柔力,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脊梁与丹海上,将自己与他紧紧相连。
仿佛又回到了在师傅门下学艺的那些日子,我兄弟二人同卧一床,同食一锅,亲密无间地仿佛是一个人。
显然师弟是悔了,我的五指上传来他身材的痉挛,他在空间甬道内剧烈地挣扎,妄图甩开我的手指,然而我就像附骨之疽一样,紧紧地缠着他的身体,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热风。
“你说我是先捏碎你的脊梁,让你变得如爬虫一样可悲好呢?还是先撕开你的五脏,挖出你的黑心好好看看?”
“封邪!你个妖孽!”师弟的耳朵红如烙铁,恨不得立即将我丢下。不过很快他的尖叫又化为哭腔:“师兄,我这是跟你闹着玩的,这不是因为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赢过你么?所以这一次才玩大了一点点,你放心,蛊既然是我下的,我自然可以把侄儿身上的引解开。至于你女人,你若喜欢……那红奴,不,嫂嫂还有一个孪生的姊妹,你喜欢我立即让人给你送来。她们二人性情相仿,谁都分辨不出来,无论你是就这样留下,还是用你那鬼神逆世般的手段将嫂嫂的真魂从黄魂打捞,她都是最好的容器!”
师弟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你还真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啊!”我沉默片刻,兀自狂笑起来。冥河猎国这个孬种,要害我便害了,还提前为自己捣鼓出这么多后路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对对对,因为我不是真的想让师兄伤心嘛!”师弟拼命地点头,恨不得把脑袋都拧下来。
他不断切换着逃遁的地点,所以我面前出现了一些熟人的身影,和熟悉的风景,我觉得他这样做简直是浪费体力,不过我很享受他这种疯狗般的乱窜,于是我坐在他的背上,一面朝那些瞠目结舌的古境老友们点头致意,一面在师弟耳旁饶有兴趣地描述将心肝切成一千片,在滚烫沸水里涮过下酒的味美,还有师傅在世时,我想凌迟他却不敢下手的苦恼。
师弟凶残,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我那些个手段,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速,皮肤渗出汗水。
但他已失去翻盘的机会,之前那毫无防备的转身,令我轻易便扣紧了他的脉门,此刻他只能如疯狗一样嚎叫,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向身后击出阵阵厄难之风,将无数星辰毁于一旦,大量苍生死在无妄之灾里。
可他独独不能斩向自己的背心,最后他放弃了,他哭得像死了爹一样。
“师兄!你怎么能这样!”
“我父亲尸骨未寒啊!”
“你还记得我们师兄弟当年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场景么?弟弟知道错了,这一次,你放过我吧!”
“我不!”我骄傲地抬起了头。
他气结凝噎,最后一次撕开了空间,我的眼前,立即出现了十七星连横的强劲阵力!
看到那十七枚明亮异常的星辉,我眼前不禁一亮!
这是冥河家族的泰否阵,冥河一族,代代有强者出生,在我师冥河霸道身上,达到了极致,无数古境先驱,都以自己修为加固着这枚守护冥河的锁星阵,再加上我师强横的君天下意,令这泰否阵成为了天地之间,最牢不可破的守护力量!
纵山河灭,万骨枯,被泰否保护的冥河一族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此阵庇护了冥河一族万千年,只有冥河的血脉才能自由出入,就连嫁入冥河家的女子和入赘冥河家的男人,都必须先与自己的道侣缔结血咒,誓终身不背叛冥河一族,不然五雷轰顶之后,才拥有避免被泰否阵诛杀的资格。
我曾听师傅提起过此阵。
师祖冥河囚龙年轻时,曾得罪过三位古境强者,那三人不知他是冥河之修,举剑追杀万里,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泰否阵上,站在阵下的修士们,立即看到三人身影化尘,三枚森然白骨落地的惨状。
正因为有此阵的存在,冥河之修,才拥有其它超级世家无法匹敌的尊贵和霸道。在此之前,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雄浑强劲的守护巨阵!
“父亲说过……此阵可杀道境巅峰!不过今日之前,并没有道境强尊来触怒冥河一族的怒火。”
站在泰否阵前,师弟恢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优渥感,连与我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莫说烙印在他体内冥河的骄傲,就算是初见泰否阵威严的我……都情不自禁被它浩瀚的威压悸动。
好强!
扪心自问,就算是我全盛时,想闯此阵都得慎重,师弟所言“可杀道境巅峰”并不是夸夸其谈,看来先人的智慧的确不可小觑,不过数代古境,一代道境,便将自己的族地保护得这样坚不可摧。
难怪冥河一族皆蛮横,因为他们得到的保护太强大,所以他们的品性根本不需要追逐世俗大流。
天地为鱼肉,而冥河一脉,则是庖丁的刀。他们可杀人,而人不可辱冥河。
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人!
这句话我还没有说出口,师弟已一头朝泰否阵一头撞去。无论他父亲还在不在,无论他自己实力有多渣多菜……这无情的巨阵,只会因为他身上纯正的冥河之血而粉碎我,保护他!
我的皮肤犹如千万针扎,一口血从嗓子眼里喷了出来。
大概小狼崽儿前半生最渴望见到的,便是他无情父亲这样的惨状。
我哈哈大笑起来,连同破碎的内脏一起咳出嘴角,那些脏器的碎块掉落在师弟的肩膀,顺着他湛湛光的袍子向胸口滑落,我感觉到他肌肉明显一僵,而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还没死?”他牙尖打颤,此刻已站在泰否阵内,眼前是他最熟悉的景象。
辉煌的宫阙延绵青山尽头,无数仙禽飞翔于天际,羽后划出七彩虹霞!
群楼接踵而立,宝光从屋檐下阵阵散出,师傅头七并没有过去,所以隐了乐声,处处白旗飞起,不过那些身着素纱的曼妙侍女们,见到师弟归来,还是娇羞地伏地膜拜,用娇滴滴的声音高呼“恭迎家主”。
她们眼浊,没见自己这威武的家主已手脚冰凉,差点没出息地摔倒在地上。
泰否阵没有绞杀我,我的手指,还紧紧扣在他的心脉上,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是能轻易地把他捏死。
这几乎粉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丁点儿可怜的狂妄。
今日对师弟来说,实在是太荒诞,一来是从来不讨债的我突然丧心病狂,二来是从来未令人失望的泰否阵,失了效!
他身为冥河家主的傲气,仿佛被一计重锤狠狠地敲打到泥里,整个人生的世界观都有了分崩的征兆。
我舔食着唇角的鲜血,轻笑起来。
红儿从来都不喜欢驱使我做些什么,却一直执着地教我血族的融血之誓,我道她难得认真,便跟着学了些皮毛。
冥河一族的确是圈养着血奴,不过是需要凭借血族修士奇异的手法,为他们娶回族地的男人女人缔结血誓,好自由出入泰否之阵。
今日,我与师弟结血,虽然仓促了一些,但毕竟还是在最后成功地被泰否阵接纳了,这要感谢红儿的预见,也要感谢师弟血脉之浓郁,令我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通过伸入他体内的五指,达成誓约。
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痉挛,我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封邪一生,不但娶过女子,还因誓约,娶了个男人……这真是个恶心透顶的想法,不知道此刻我可爱的师弟又作何感想。
“你是……我的人了……师弟。”我声音轻软,在他耳垂上轻吟一声,把热气吹入他的耳道。感觉到他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这才令我心下的恶感淡了一些。
我可以恶心,但我的敌人,必须比我更恶心才行!
“师兄……你……放过我吧……我并没有想到用泰否阵伤你,真的,你要相信我!”他的确是没有明说过那样的话。
“师弟,你说话真是有趣,一句又一句,跟放屁一样。”我轻轻摇头,若此人可信,母猪都能上树。
“这次真是真的,我可以道誓!”他坚定又急切地想得到我的谅解。
“你向我的誓还少么?”我真觉得他蠢不堪言。我从来没有信过他,不计较只是因为懒得计较而已。
师弟被我的话噎了个半死,就算他再不要脸,也难再说出一句告饶的声音。
“既然……你已经来了,便随我去拜拜父亲的棺椁吧!”
抖得像烂面条一样,师弟迈着重心不稳的步伐,驮负着我缓缓朝着灵堂走去,这是他最后的挣扎,因为“师傅”二字,对我而言就犹如无往不胜的圣谕,每每将我杀心收起。
我沉默,同时身体颤抖了一下。
亲密地接触,我能感觉到师弟血流速度的变化,他也能敏锐地现我的失态。
感觉自己还有机会,他的步伐立即稳健起来,步速也变得急促,不过三步越过重重宫闱,来到祖山下。
山前白旌若林。
不愧是一代道主的灵堂,规模之大令人叹为观止,巨大的棺椁以完整的玄阳玉雕刻而成,可保护尸体亿万年不腐不坏!
整个灵堂都被玄阳玉温暖的光笼罩着,不过长跪于地的冥河弟子们皆面色凄凄。
冥河一脉,上百位古境强者,还有所有重要的分支长老皆齐聚于此,就算这般,可容纳数万人的灵堂外,还是密密麻麻地匍匐着大量没有资格踏入堂中的玄境修士。
师弟就越过了他们素白的衣物与佝偻的脊梁,毫无风度地冲入了灵堂最深处。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四起,灵堂外的冥河强者们皆诧异地抬起头来,试图打量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竟敢在这种庄严的时刻喧哗。
而灵堂内的数万冥河长老,却是看清了冥河猎国的脸,还有趴在他背上的我。
这些孝子忠奴们霍然站起,表情有惊有怒,皆将灼热的视线落在我的脊梁上。
“国儿,邪儿……你们这是?”一位中年美妇站起身子,正是我的师娘。
“母亲,我带师兄来祭拜父亲!”冥河猎国声泪俱下,背着我将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看他快把自己头砸破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真道他是个孝子,然而我明白,他只是想挺起后心,让众人看到我伸入他脊梁的手。
“既然是来参拜,邪儿,你为何还不从我儿背上下来?”师娘的脸颊抖了起来,手指绞着白绢,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失威严。
“正是正是,成何体统?要是老家主看到,一定会生气的!封邪!你是我们冥河一族老家主的弟子,也是由他老人家一手养大的,现在家主不幸道殒了,可你师娘还在,还不赶快换上干净的衣服,先拜师娘,再拜师傅!”冥河一族的古境长老们,通通站在一条战线上怒斥我的无礼,不过他们纵是语气高高在上,却出奇的默契,竟谁都没有提我与师弟为何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灵堂上。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我从来都不曾记得这些蝼蚁的容貌,现在也懒得看他们丑恶的嘴脸。只是将目光放在师娘脸上。
“师娘,多谢你与师傅将我抚养成人。”这句话我自肺腑。
我封邪历来都做人坦荡,一是一,二是二,恩是恩,仇是仇,绝不会混做一谈。
师娘撇过了脸,我知道,许多年前,师娘便已心虚直视我的脸。
但纵是心虚又如何呢?她还是纵容着自己的孩子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迫害,甚至今日……今日冥河猎国对我与我家人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这满堂冥河强者的默许。
不然哪个逆子,会在自己父亲还未下葬前不守灵位,持剑前去杀人?
冥河霸道死了。
冥河家需要一个新的霸主。
师弟虽然勉强也算拥有道主境的修为,可他缺少名气,没有什么比斩杀封邪更容易出名,因为世上无人能动封邪,而他冥河猎国却可以!
若今日师弟带回了我的人头,便不会再有人质疑冥河猎国的绝对霸权,在他手里,冥河一脉甚至会得到比师傅在世前,更不可匹敌的荣耀!
满堂的杀手!
我直直盯着师娘的脸,手指紧紧握着师弟的心脉没有移动,灵堂内的气氛很压抑,所有长老都蓄势待,他们已不畏惧我的力量,只是忌惮贸然出手会伤了他们的家主。
师娘的脸皮下泛起了赤红的颜色,一直撇着脸不愿看我,显然姿势相当难受。所以最终她还是扭过了头,眼泪簌簌地落在地上,水气不散,于青色地砖上印出了一枚枚的小花。
“邪儿,师娘……只有猎国一个孩子。”她语气中有了乞求。
“这些年来,是我们对不住你,可你也要想想,当年是谁传你生死意,是谁传你通天塔!师傅师娘原想着你能好好辅佐猎国,却没预料到,你走得实在太远了……远到我们都觉得害怕!”
“老族母!”一干古境长老惊恐地打断师娘的话,因为此刻将一切都直率地坦白说开,实在是太尴尬了,虽然他们想得杀我的好处,不过同时也想落个好名头。
所以“对不起”三个字,是万万不能从冥河人嘴里说出来的。
有人立即动手,以神识封印了灵堂内的气息,纵堂外人头攒动,却再也无人可以偷听我们在堂中的对话。
“闭嘴!”师娘大怒,一个隔空的巴掌便将插嘴的长老扇倒在地。“还看不清局势?若现在连真话都不讲,你以为邪儿会放猎国活下去吗?”
还是师娘活得通透一些,反正撕破了脸皮,索性撕得再彻底一些,要是现在还不坦诚,把我惹厌烦了,的确会提前掐断师弟的小命。反正我已百无禁忌。
在师娘的提醒之下,灵堂内的气氛更加沉闷,那些恨不得立即扑上前来的古境强者们,收起了目光,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杀心。
“我已尽力规避师弟的锋芒了。”我蠕动着干涸的唇。
“那有什么用处?”师娘一阵癫狂的大笑。“你还是封邪,你太招摇,早已盖去了冥河家所有的光芒……邪儿你出师这么多年,战胜了那么多强者,难道还没有现,一旦置身天地之间,便谁也逃不过权欲的染缸?”
“你以为人生真的那么恣意,想杀人时杀人?归隐时归隐?不!你自锋芒毕露,便逃不出这宿命了!”
我沉默不语,原来我只要活着,便会令人夜不能寐,真是罪过啊……
“封邪!”
师娘大喝一声,将我从自省中震醒。
“我以我命起誓,定动用冥河一族所有底蕴,为你解开蛊引,救你子嗣,并寻十位绝色女子为你妻妾,从今日之后,再也不动你分毫,甘愿屈于你威名之后。”
一道强大的天地之力拔地而起,萦绕于师娘高举的双指之间,她铿锵的语气和不可侵犯的表情令一旁的冥河强者们皆震惊动容!
“所以还请你……放过我的儿子吧。现在我不是以你师娘,而是以一个母亲的名义,求求你。”
噗通一声。
师娘踉跄地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娘!”师弟睚眦欲裂,却不敢妄动,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会为他抛下一切,她的尊严,她的骄傲,还有她的性命!
“老祖母!”所有冥河强者们也不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大声咆哮,却被师娘以更加憎恨和愤怒的目光压制下去!
“你们真不知道,猎国死后我们的下场吗?”师娘一语点醒梦中人。
毕竟师弟死了,冥河一族将什么荣耀都不复存在,虽然数百古境强者,还能被称为空前绝后,但若没有带头人,却无力与剩下那几位道境强者的家族分庭抗礼。
人就是如此贪心的,师傅在世时,他们希望师弟通过杀我而得到更多的利益,然而现在师弟显然已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他们只有愤愤地将吃到肚里的好处吐出来一些,来保全自己剩下的好处。
堂中噤声,再也没有人胆敢出任何异议。
“师兄,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放过我吧……你看,父亲的棺椁还在这里呢!”
猎国其实不傻,到此刻还知道利用我心中最柔软的东西。
我长叹一声,终于在师娘带泪的目光里,将自己的右手缓缓从师弟的背心抽出,看到我五指离开皮肉,师娘长叹一声,泪水滚滚而落,师弟更是幸喜若狂,直接瘫软在地。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灵堂前,所过之处冥河强者无不避让。最后我跪在了师傅的棺下,用力地嗑了三个响头。
“邪儿,来,师娘为你驱蛊。”师娘并没有去扶起她那不成器的孩子,而是一脸愧疚地朝我走来,她身上的香味我很熟悉,记得儿时她长伴我与师弟一同睡觉,所以那气息曾是能令我最安定的味道。
“师娘。”
我倏地站起,一把捏住了她白皙的手指。
我挑着眉头,浅笑看她:“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为何不杀师弟?”
这个话题曾是我们之间的禁忌,然而今日,已没有什么不能撕破。
“什么?”师娘神情慌乱,目光又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她纤细的手指在我掌中颤抖,却又无处可逃。
“放手!妖孽!你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灵堂!”
我懒得理会一旁那些聒噪的咆哮,只是一心一意将我内心剖白。
“我对师弟,没有半点不忍,也全然不畏惧师傅全盛时期的怒火与冥河家的报复,只是为了你们,才没动过他。”
“我不是个傻子,试问天下得罪过我封邪之人,谁有好死下场?”
“你们一直以为传我生死意与通天塔便是最大的恩义?非也!就算没有你们,我封邪放在哪里,都绝不是池中之物,无论走什么路,今日我封邪都是天地至尊!令我唯一感激的,只是在冰天雪地里,你与师傅送我的那碗热饭,救了我的命。”
“我的命是你们给的,所以我不会亲手断了你们的命根,除非你与师傅死,否则师弟做什么我都不怪。”
师娘被我奇怪的语气给吓坏了,她没想到一个重伤的人,还有这么强大的气场,更没有想到,我会说这些东西。
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我一手拉近眼前。
“是是是,师娘知道邪儿最有义。”她干巴巴地点头,差点把袖里剑都抖出来。
“师娘,其实我看你和师傅,也恶心得很。”我贴心地把她的袖里剑给收好,朝她露出了一个最迷人的微笑。“你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一直让着你们,只有一个‘义’字,这是我的道心所在,就算再恶心,也绝对不会主动对你们刀剑相向。”
“邪儿……你这样说话,让师娘有些害怕。”
她害怕是真的,因为满堂的冥河强者,都被我身上越来越强的威压给震呆了,他们无法想象,我的修为强劲如此,而且此刻……毁灭的光环,正在我的体外点亮。
“他要自爆!”
“拦住他!”
有人于一息之后回过神,无数法宝神通,顷刻之间朝我身上招呼而来,不过未近皮肉,便被我身外灼热的火息给融化成水。
看到自己的法宝在火舌内瞬间成渣,那些冥河古境强者们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就连师傅的玄阳玉棺椁,都在开裂,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怎么这么强?”有人惊叫。
“靠!妖人!”
“救命啊!他如果真的自爆了,这可是我冥河一族的核心地带啊!家主怎么如此不小心,放了这种妖人进来?”众人癫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今日所有的长老与核心弟子都齐聚在此,就连在外历练的十大少主都已归来!”
“你说得好听,你去拦啊,你没见老夫的法宝都不能近他身吗?那可是老夫毕生心血啊!直接就化水了!”
“可我们的子孙都在外面,还有冥河一族的宝库,难不成都让这妖人给爆了?”
灵堂里乱成一团,众人推诿的模样难看极了,想必师傅他老人家死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追悼会会开成这个模样。
“邪儿,你你你……你不是说绝不会对师娘刀剑相向吗?”师娘的脸色,在我手指的收缩下,变得越来越青。
“不是我杀你,而是你杀了自己。”我放声大笑:“你以性命起誓为我驱蛊,不过是想以自己性命为代价,成全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从那一刻起,你便准备好了背信弃义,虽然你没能成功违背誓约,但在我眼中,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
我加大了力道,更用力地扼紧师娘的脖子。
师娘凸眼瞪我,大概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认识封邪此人。
她们欺负我欺负成了习惯,早已忘记我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让的时候,可以避退万里,封名封欲,可我不想让了……就算这天,我也能屠尽!
“国儿……救我!”眼泪从师娘眼中滑落,此时满堂强者,只有冥河猎国是道境至尊,若想阻我,也唯独他有底气与我再战。
“娘啊!为我再挡几息,师兄那个妖人,他他他……他是超极道修士,我打不过啊啊啊!”师弟并没有回头看看自己母亲绝望的脸,而是丢下了自己的家族与至亲,率先尖叫着朝灵堂外逃去,甚至为此打碎了一个拦在他面前的老头的脊梁,而后踏着他四分五裂的尸体窜出门外。
师娘像死鱼一样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吐胸中郁结,用力地大笑着。
逃吧逃吧,无论他们脚程多快,也逃不出死亡的宿命,因为一位超极道强者的自爆,足以瞬间毁灭一万个冥河族地!在我的威压下,他们撕不开空间,走不出这方寸坟茔!
“封邪!你好毒!”
在万丈光芒升起的刹那,师娘从嘴里吐出了这样一句,而后身体化灰,自我眼前消失为虚无。
毒吗?
一点也不。
只有你们冥河家才宠儿子吗?
今日我封邪也有了儿子!
日后小狼崽会回到这片天地,我封邪势必要为他铺一条康庄大道。
冥河家如此霸道,就算今日我全身而退,两家暂时和解,但趁着我闭关养魂的机会,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去寻小狼崽儿的场子。我从来不信冥河人的人品,他们只做得出比我想象更恶劣的事,就算有一百个师娘道誓,还是一样!
我与冥河一族,恩难算,仇难算!
既然如此,干脆通通死个干净一了白了!
还有什么时机,比师傅棺椁未葬更对我有利?
所有冥河一族的长老强尊,都从四海聚来奔丧,我不断在师弟面前提起师傅二字,便是诱他带我踏入那片我都不知踪迹的灵堂里。
都清洗了吧!这群自私又狭隘的蝼蚁们!
用我百孔千疮的身体,清洗这片丑恶。让我儿来时,再也听不到“冥河”二字!
“封邪!你好毒!堂堂超极道强者,居然玩自爆!”
“老夫的子孙,通通都是无辜的啊……纯儿才三岁,恪儿刚满月!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与你争,你是天下第一,我自断双手经脉啊师兄!”
强光葬送了一切,干净的与不干净的,没有人的遁速强到超越毁灭。
界极速枯萎。
没有人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一片繁荣的星域,连同其附庸的诸宇,皆在刹那之间坍缩成了一座死峰。
峰为纯黑,煞气冲天!
凡入者死,就连道境强者,也绝无能踏入山中一步!
我可以安心地沉睡了。
今天,真的好累……
很想在小狼崽儿面前吹吹牛皮,告诉他他的父亲有多生猛,数百古境强者,还有一个披着道境皮的畜生,都在他老子一击之下,身化灰尘!
然而我又希望,小狼崽儿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毕竟我的分身在他的记忆里,是那般无情毒辣。
他最好心无负担,自由又快乐。
他已经找到了心爱的女子,这一点令我十分欣慰,他想必会当一个好父亲,不会如我,冷酷无情。
记忆与意识,缓缓离开了我,我将永寂,身死心火灭。因为我已经燃烧了自己的所有。
然而就在一切变得模糊之际,我的右眼之中,突然又不受控制地跳动出一帧帧奇异的画面。
它们犹如风中烛芯,带来了一些荒诞的幻影。
有一浑身浴血的丑丫头,站在我的莲舟后放声大叫,她祭出了生机,祭出了法宝,祭出了自己的真心与道念……
生死之水,无情至极,白浪翻滚,吞噬着一切生机。
我想阻止,嗓子与身体却不受控制,直到她剜开皮肉,朝我丢出了一株蒲草!
我蓦然回眸,见她咧开鲜血淋漓的嘴,朝我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黑色的禁峰之下,忽而生长出了一株瘦弱的蒲草,若有人靠近,必能在上面听到天籁般的歌声。
我种善花,得善果。
我是封邪,不死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