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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龟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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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天色向晚,到了晚斋时候,依旧是晌午那位小沙弥前来引路。

用罢斋饭,又见阿婆罗上前,此次却只请李元祈一人,道住持请他前去藏经阁用茶。

李元祈本就打算找了时机,与住持相谈一番,想来有些见地助他一臂之力,便理了理衣衫,随那阿婆罗去往藏经阁。

走到阁外,但见二层隐隐有光透过小窗,门口立着一位小沙弥,似是专程在等候他们。

见到他二人后,揖手福了福,道了声:“阿弥陀佛,郡王爷请进,师父在内候着了。”说罢便让了门。

李元祈也对着揖了揖,提衫跨步进了那藏经阁。而小沙弥和阿婆罗并没跟进来,待他进后,便合上了门。

李元祈抬眼打量了一番,正对着便是一尊文殊菩萨像,右手持经卷,左手持莲华,恍若大智慧世现,逍遥自在。

厅堂一侧摆着几排座椅案几,想是供僧众们览阅抄摘经文之处,另一侧列着几架文架,密密麻麻排满书卷文籍。

这样的布置,与中原富贵人家的藏书阁却也并无大区隔,只是四面墙上皆绘有画,且似乎一连贯之作。

李元祈因未见到主持,便举了烛台走近了细细赏阅那壁画。

正看得入神,便听有脚步自阁楼上下来,转身一看正是住持,李元祈便向前几步揖手道:“多谢住持相邀,晌午路过此藏经阁便生出向往,如今入内一观,果真别有洞天。这壁画栩栩如生、精妙绝伦。不知是否描绘的是世尊降世修行的历程?”

住持笑言道:“正为郡王言中,这壁画乃贫僧座下大弟子阿婆罗所绘,确是描绘世尊历经万难修得菩提大智慧。”

李元祈听罢忙赞叹道:“大佛寺果然卧虎藏龙,深藏不露。”

一面继续细赏,一面说道:“本王自幼在母妃身边颇也瞻仰过些佛画,却从未见过这般精美的。”

“阿弥陀佛,原来郡王佛缘甚厚。只是不知郡王同为帝王子嗣,如何看待世尊抛弃王尊?”住持半含笑意问道。

李元祈听罢一愣,未曾想过住持竟会如此发问,妄议世尊实非出家人应有之言,可看他的神情,这话似并非随口闲话,想来内中只怕另有蹊跷。

于是,微微沉吟一刻,答言道:“本王虽深受佛法浸润,终究乃俗尘之人,不敢妄议世尊,却记得《贤劫经》曰:‘致八万四千诸三昧门八万四千诸总持门,体解众生遍入诸行。’世间有八万四千法门可成佛果,想必世尊以身证法又以法度人正是这八万四千法门中至上的一门。然本王以为,为君为王者,在其位,司其政,心怀百姓,大爱苍生,亦未尝不是一门修行的法门。”

住持听罢,面上无波无纹,只是颔首而笑道:“如此,不知郡王又如何看待天下王权争夺无休、战火绵延?”

一听此问,李元祈便心如明镜,想来这些话皆有人借了住持之口,便细细琢磨一番,开口答言:“天下为君为王者并非皆是世间佛,有王为了一己虚名,不惜劳命伤财穷兵黩武,然亦有君王举武用兵只为长治久安。再者,得天道者得天下,佛祖慈悲为怀,天下众生皆子民,必让那爱苍生如子的君王得天下来朝,方才是佛法世现。”

言至此处,突闻阁楼上又有一人脚步,一面笑一面下至厅堂来:“好个佛法世现,中原皇子果真机敏。”话未说完,便站在眼前。

李元祈还未仔细打量,就听住持道:“郡王,这位便是当今龟兹君主。”

李元祈虽已猜到几分今夜阁内还有旁人,可并未料到龟兹国王竟直直现了身,一时惊异却也未乱了礼数,以龟兹的礼制,端身行了礼道:“拜见王上,不知王上驾临,未能远迎,还望王上海涵。”

龟兹王一听,倒也不虚掩客套,笑言:“孤此次微服出访,不请自来,自怨不得睿郡王,倒是孤听了这半晌壁角,才该向郡王致歉。”

李元祈一听,这龟兹王倒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也便松快些,笑言道:“住持与本王所谈之言,可言于天下,况举头三尺有神明,王上在旁听得又有何妨?”

龟兹王倒也不多寒暄,点了点头便接上之前的话头道:“睿郡王方才说道,得道者得天下,不知中原的得道者,如今打算如何得西境的天下?今日来我龟兹和亲,是否正是得天下的一步棋?”

李元祈万万没想到,这龟兹王大剌剌地问出这等问题,可看他面上神色,想来今日逃脱不过,若拿话搪塞恐和亲之事便黄了一半了。

想了想,答言道:“如本王所言,中原皇庭怜爱天下百姓,不忍西陲边境常年战火绵延、各国百姓不得安居,方才舍武取和,愿得西境祥和安宁。况自古天下易攻难守,西域与中原民风甚异,一时不顾百姓性命,靠武力夺了去,又何能长治久安?”

见龟兹王听罢,面上颜色渐缓,李元祈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本王此次出使西境,路过好几处城邦,见各国百姓来往买卖甚为融洽,语言钱币杂糅,不拘哪国盖过哪国。一时惊觉,想来百姓怕并不十分计较当权者为何人,爱一城者可为一城之主,爱一方者可为一方之主,爱天下者方能天下之主。”

“如今听闻因王上仁爱,龟兹早已是各国商旅往来自由的西域重镇,想来王上心中不只是装着龟兹百姓,这一方众生怕都在王上的慈悲佛心上。”言至此处,李元祈便不再向下,只含笑望着龟兹王。

龟兹王一听,倒也不再纠缠,敛了敛面上颜色道:“龟兹与突厥关联牵绊少说也有数百年,如今骤然倒戈,且不论祖宗遗训,恐怕突厥可汗不会善罢甘休。龟兹毕竟小国寡民,一旦来犯,如何抵挡得住突厥铁骑?”

李元祈颔首答言:“王上所虑甚是,本王离京之时,父皇有言嘱托定要转达于王上。”

见龟兹王聚了精神,李元祈便凑近了些低声道:“和亲之议大成之后,中原与龟兹便是衣带亲国,从此自是共荣辱,龟兹安则西境安,西境安则中原安。如今中原早有大军常年驻守都护府,一旦突厥来犯,中原必竭力相助,还请王上放心。”说罢,退后几步,向着龟兹王郑重地俯身拜了拜。

龟兹王听到此处,细忖一刻,忽而朗声大悦:“如此,便请郡王明日午时入城,孤自有答复。”言罢便不多寒暄,径直上了阁楼去了。

李元祈一时错愕,虽觉有八成胜算,却也不知这龟兹国君到底作何打算,但也不便强问,只得望向住持。只见住持冲他颔首微笑,想来怕是已尘埃落定,一时松了口气。

被住持送出了藏经阁,只见阿婆罗和小沙弥一人一边,远远候着,见他二人出了阁子便快步走来,听候差遣。

住持一面令小沙弥送李元祈回了无相阁,一面让阿婆罗打点他一行人明日前往龟兹的准备。

回到阁中,李元祈一时却并无困意,仿佛如刚刚打了一场不知结局的仗,心下一片虚空。

推开窗,只见月色朗朗,照得天地银白。风吹层云,丝丝缕缕从幽天浮过,未留下半分痕迹。

离开天都已数月有余,不知一切是否安好,而明日后这西域境内又会如何风云骤起,他又能否不辱使命,安然而归?

一只凄厉的鸟鸣划天而过,似是一只迷了途的孤雁,如泣如诉,叫得他忽而心惊。不知是个什么兆头,李元祈不愿多想,便关了窗,转身卧上软榻和衣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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