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祈见她这般窘态,倒似反而心情大好,悠悠转过身去,上上下下透出得意。
崔韫却一头雾水,只是这人看样子不会再为难他,便也不甚在意地掀帘往外瞧了瞧。
“呀,该下车了。”崔韫笑着道。
“咦,这么快就到了?”白裳裳很是惊讶。
“非也非也,只是陆路太慢,要换船行了。”崔韫着,先行下了车。
李元祈转身扶起白裳裳,也跟着下来。
一下车,他二人才知,原来,是到了一条宽阔如海的大河畔。
“这是?”白裳裳心猜是长江,却也不能肯定。
“这个,便是长江了,二位一路南下,怕走得的是黄河?”崔韫笑着道。
李元祈看着码头上停着的船,虽比不上御制宝船,却也非门户用得起的,由此,越发对这位崔韫心生猜疑,越来越多线索,证明他是有备而来。
“昨日听闻二位愿与崔某一道前往,连夜租下这艘船,到底还是匆忙了些,还望二位海涵。”崔韫看李元祈盯着船看,赶忙解释道。
“崔兄太客气了,这船都赶得上出海所用了,劳烦了。”李元祈听了,掩了心底疑虑,笑着扬手揖了揖,算是道谢。
“坐船的话,要多久到姑苏?”白裳裳记得江宁与姑苏路程不远,换了船,想必能更快些。
“今日风和日晴,正合适走水路,约摸一个时辰,便是了。”崔韫笑回道。
“那快些走吧!”白裳裳一听,提步便要登船。
“诶,你慢些走,又不急于这一时,脚伤才好些,莫又伤着了。”李元祈见状,赶忙拉住她,一脸正经地轻声呵道。
白裳裳一听,也就收了步,可怜巴巴地望了望李元祈,认命似的由着他约束着。
一路过来,崔韫瞧他二人之间,有些不出的气场,亲密又有些疏离,疏离又透着亲密,他这么个旁观者,总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快走几步,先行上了船。
“崔兄租下这船,怕是破费了,如此阔绰。”李元祈扶着白裳裳上了船,环顾一圈,感慨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江上中船,路程又短,要不了几个钱。”崔韫一听,连忙摆手,顺势将他二人请进船舱。
进了里间,越发觉得这船只不差,所用陈设器具看着朴素,却是实打实的好物。
李元祈扶着白裳裳坐到靠窗的软榻上,又顺手挪了张莆席,坐到一旁。
崔韫进了舱,直直走到案己旁,从炉上烹着的茶瓮里,盛出几杯热茶,亲手端给他二人,才也坐下。
而他这一番行云流水、如主人家的举动,却落了李元祈的眼,由此越发觉得,此船并非随意租来这样简单。
李元祈有心打量崔韫,崔韫又不好轻易开口,白裳裳也不知什么,便再次陷入马车上的尴尬,可这次,白裳裳不敢再装睡了,怕李元祈继续问出什么来。
“崔兄,这船上,可有什么解乏的玩意儿?毕竟一二个时辰的路程,空坐着,也太无趣了。”倒是李元祈开了口。
“有的有的,昨日太过仓促,只备下一盘棋,不知吉兄可看得上?”崔韫着,便起身从百宝架上取下了棋盘。
“好得很,正合我意。”李元祈眼中凛光忽闪而过,却开口笑道。
“那在下便献丑,与吉兄对弈一局。”崔韫罢,便将棋盘在了茶案上。
就这样,他二人静默着,一来一往,无声地在棋盘上厮杀对决,而船舱里的气氛,却很是平和,像极了一对老友,躲在一段闲暇时光,彼此解闷。
白裳裳被这氛围感染,原本绷紧的心弦,慢慢松懈,便也不再去看他二人,只望着窗外风光发呆。
此时已到了仲春时节,江面上暖意融融,不再似寒冬里的水汽朦胧,两岸风光便皆在目力所及,就是隔得再远,也能看出那层层绿意。
而江面上,五颜六色的水禽,悠闲自得的在其间游猎,时不时扎身进水里,再出来,嘴上已叼着个肥美的吃食。
就这样,三人皆忘了时光,一道沉浸在难得的闲适里,却忽而听到船夫一声喊:“到咯!”
“哎呀呀,吉兄真乃高人,到底还是输给你了。”崔韫笑了笑,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是运气,承让。”李元祈也笑了笑,一道动手收拾棋局。
“真是巧啊,竟如此刚刚好,船到岸了,棋也下好了。”白裳裳随口笑道。
李元祈听了,朝她瞥了一眼,什么也没,却是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三人一道下了船,便见着一架马车停在案边,车旁站着的仆人,一见着崔韫,赶忙跑了过来。
“主子可算回来了,路上劳顿,快些上车吧。”仆人接过崔韫手里的包袱,笑着请他们上车。
李元祈和白裳裳见状,也无多话,跟着崔韫便上了马车。
车上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听见越来越热闹的人声,白裳裳忍不住掀帘望去,发现已在城中行走。
“这里就是姑苏城了?”看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白裳裳半是询问,半是感慨。
上一世,她最爱的江南城市,便是苏州,这个与堂媲美的城剩
在她看来,那些一窝蜂仿古的特色城市和镇,不过都是口耳之学,再多巨资打造的仿古建筑,都只是些空架子,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灵魂与韵味。
而苏州,却是活着的江南。
平江路上的那一带,青砖白墙间,杨柳是需合抱的老树,玉兰是历经风霜的古花,一砖一瓦都是岁月亲吻后的印记,可当中,却有着活生生的生活!
上学的少年、卖材贩、馄饨铺的老板、锻炼的老人,一个个都踏过那早已油滑的石板路,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而今日,终于来了真正的姑苏,才发现,还是那样的不同。
白裳裳又是新鲜,又是激动,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恨不得将纤毫都收入眼底,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几乎同时,崔韫笑着开口道:“皓兄、吉兄,到地方了,这便是十泉里,在下家业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