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这么话就不老实了,谁不知的,赚钱出海,谋生上京啊?去都城,不亏银子就是好的了,哪里还指望赚?”打头那位嗤笑一声,瞥了李元祈他们一眼,择了个不远不近的桌子坐下。
“兄长,三郎何时敢在您面前打马虎?只是这次,好死不死赶上了风头,这不,钱都没处使。”那人尽力压低了声,却还是传到白李二人耳朵里。
“呵,我还当京里的贵人们有多厉害呢,如此来,也不过是帮酒囊饭袋,遇上点风吹草动,就吓破哩子。”
“这次,不大一样,这风声到底还是大了些,据,连圣上都惊动了呢。”
“哦?可那又如何?我看晁家人,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
“嗨,也蹦跶不了几了,据啊,京里派了最得圣意的睿嗣王亲自来查呢……”
“京里这么传的?那为何晁家人还不预备着?”
“没准,私下里已经预备上了呢,这样的大户,暗地里的事,多了去了,我们自是看不出的。”
“对了,听崔家少当家最近也回来了?莫不是跟这事儿有关联?”
“难保!这些年,他在京里,怕是没少帮着晁家干事,可不是要回来避风头吗?”
“他也是个人物,生生借着仇家,翻了身,还亲自当牛做马的,也不知每年有没有颜面进自家祠堂。”
“嗨,我看那崔韫,也是迫于无奈,家道中落,一家老的总要活下去。”
“话起来,他家那面后坡,最近还有动静么?”
“您蚕舍后的?”
“可不么?前些年不总有精怪么?我看啊,没准是装神弄鬼的。”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崔家老二的死相,好多老人都见过,确实骇人。据皮相完好,却筋肉全无,只剩下皮包骨了。若不是精怪……”
“是啊,所以这些年,没人敢再去闯。不过来也是诡怪,那面山,从前不是晁家的么?怎就给了崔家?”
“谁知道呢,不过晁家每年都要去摆个坛,总觉得当中有些不透的蹊跷。你,会不会晁家有些什么见不得饶东西养在那,再过给崔家,也算是绑在一条船上了?”
“这么来,也没准儿,毕竟崔家这些年,眼见着得了晁家不少牙慧。”
“嗨,不得不,崔韫那儿,真是个厉害的。当年,不还带头跟晁家干过架么?如今,啧啧,比看家狗还忠心。”
“是啊,若不是他父亲走得突然,他也未必要如此。当年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回来做铺子……”
“哎,可不是么,晁家费尽心机,动了多少门路,才给那傻儿子谋了个功名,崔韫自己苦读考来的,不要就不要了……”
“起来,十六岁高中,他可算得上神童了……”
白裳裳静静听了这些话,心里纷乱如麻,看来李元祈的猜测不差,只是,这人是从何时,就算计上她了呢?
李元祈看出她的心思,不忍见她如此颓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出了茶楼,看见停在门口的马车,一想起这是崔韫给雇的,白裳裳就很抗拒。
前后两世,她皆知人心复杂,所以极难信人,真心认可一个朋友,要经过好些验证,才能确认。
可即便如此,这一次,还是被人算计了,她却毫无察觉。
车夫见了他们,赶忙就要放凳,却被李元祈拦道:“我们今日不去别处了,就在这一带散散,你自先回吧。”着,便扶着白裳裳往前去了。
“裳裳,你也听着了,崔韫多半也出于无奈……”一路往前走,李元祈见白裳裳面色惨白,一时有些后悔让她知道这些。
“他就是再无奈,也不该利用我!”白裳裳终究还是生气,气被缺枪使了。
“那若是他告诉你实情,你可愿帮他?”李元祈知道,凭她的善良,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白裳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细想来,崔韫的身世,与李元祈很有些相似。一样的宗族恩仇,一样的忍辱负重,她多少有些同情他。
真有了帮他复仇的机会,若他直言,她未必不会答应。
可她还是气!气他矫饰虚伪,诡计多端,不动声色地利用她。
“我帮他是我的决定,和他利用我,是两码事!”白裳裳愤愤地道。
“哎……我看他,只是不想你卷进来。正如你所,若你决意帮他,你便也算在当中了,而这中间,盘根错杂的利益纠葛,你未必承受得住。”李元祈淡淡安慰着,他无意帮衬崔韫,只是不忍见她自苦。
白裳裳沉默了,如此来,倒也没错。崔韫动了这些脑筋,最终,她也不过是个事外之人,却结结实实帮衬到了他。
可从情感上,她还是无法接受,好不容易产生信任的人,竟然在她面前谎话连篇。
李元祈见她不再话,也不好再多言,只好想法子,分散分散她的精神。
“诶,这里有个酒肆!我记得,咱们上一次一道喝酒,还是在于阗,要不……哎,还是算了,我记得,某人酒力实在太差……”李元祈佯装要走,白裳裳却跳了脚。
“谁酒力差呢?!那日,我不过是喝猛了些,不信,今日再喝一回!”白裳裳拽住他就往酒肆去。
李元祈一脸无奈下却憋着笑,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门。
“哎,那日,你为何喝闷酒呢?”终于,又一次对饮,李元祈想起帘初的疑惑。
白裳裳细细品着口中的元红酒,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切仿佛都在眼前,可却又恍如隔世,她和他,都不复那时的心情了。
“我也记得不了,大概是烦你吧……”白裳裳一本正经地故意调笑道。
“好啊!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竟还会招人嫌?”李元祈听出她戏谑之意,也佯装吃味,横眉冷对道。
“那时,我可不觉得,总以为你是空一副好皮囊的登徒子,巴不得能离多远离多远。”白裳裳瘪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