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蒙面黑衣人将炎彬放上病榻后便迅速地退居到了一旁。
而这位奇怪的医者也搭上了炎彬的脉搏,开始了他的诊治。
这一诊便是大半晌。
这半晌时间里,只见他是又摇头又叹气,紧接着又是边点头边轻笑,如此重复不断。
我的心也是随着他的动作七上八下。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担忧,身旁的这位容殿下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不必忧心,他诊人惯是如此。”
我微微点头。
随后便见这位容殿下朝着这位医者说道:“你别再长吁短叹,装腔作势了。”
“我诊治的时候不许别人插嘴!”这位医者像是被别人点燃了尾巴般,一下子爆炸了起来。
随后,又恢复了又笑又叹的诊治姿态。
只见这身旁的容殿下听他此言,倒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又过了大半晌,望着这位医者仍旧在搭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特别想直接质问他一句,到底能不能治好。
可望着病榻上的炎彬,我强忍着烦躁不安,话到了嘴边,却改口道:“医者,不知我的这位朋友伤势如何了?”
听我此言后,他迅速从搭脉的姿态中跳出,放下炎彬的手腕,望着我,语气极其温柔地道:“姑娘放心,你的这位朋友体格健壮,伤势无碍。只是中了一种温性毒药,名叫广蔓散,不过可解。”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不过,这医者可当真奇怪。明明都是在其诊脉的时候插话,可他对我和容殿下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仿佛我是他相识已久的好友,而这位容殿下倒像是我带来的一位初次见面,素无相识之人。
可事实明明是相反的。
当真是奇怪啊。
“那还请医者尽快施救。”我说道。
“好,马上。”这医者依旧温柔地说道。
随后,便见他先是拆下了包扎在炎彬手上的黑布,用水洁净敷药后又用白纱布重新包裹。
又往炎彬脖子上的伤痕处,抹了抹药,最后从药箱里拿出一白色瓷瓶,将其中之药给炎彬灌下。
“姑娘,好了。你的这位朋友已然无碍。”这医者说道。
“多谢!”我施礼道。
“不过他何时方能醒来?”我问道。
“你的这位朋友,虽现在已无大碍,可毕竟中了广蔓散,又失了不少精血,如今是气血两虚,想要醒来至少也得等上个三五日。而且,因其内息受到影响,醒来后,武功造诣定会大不如前。”这医者答道。
这也叫无碍?我腹诽道。
“在他这,只要保得住命,都叫无碍。”身旁的容殿下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微笑着说道。
原来是这样,按这种说法,那相比于那些无药可医的,炎彬这样的,的确是这医者口中所说的无碍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在我手上就没有丢过命的病人。真是的,我说无碍有错吗?和命相比,其他的算什么?保得住命的,可不就是无碍嘛!”这医者又恢复了炮仗脾气,愤愤地对着容殿下吼道。
看到此情此景,我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医者当真是对我说话,犹如暖春轻风,而对这容殿下说话则是宛如盛夏狂风,相差甚远。
我这一笑,倒是将他们二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为打掩饰,我轻咳一声,说道:“这位医者,不知有什么方法能弥补我这位朋友身体的伤害?”
“方法自是有的,但是需要的东西太过难寻,基本上等于没有。”这医者又恢复了温柔地语态。
他这样的转换,我着实有些受不了,还是想笑。
我还待我开口追问,便听得那容殿下开了口道:“是不是要天回草?”
“你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啦,天回草有回天之力,什么治不好哇?”这医者又一瞬间恢复了咋咋呼呼的状态。
天回草?我现在真的十分后悔在朝上将余下的那株天回草给服食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
“那服食过天回草之人的血呢?”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服食过天回草之人的血?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姑娘,那自然也是很难寻的。”这医者又温柔地说道。
我一下开心地笑了起来,对着这医者指了指我自己。
“姑娘,服食过天回草?”他满脸不敢相信加万分震惊道。
随后,我伸手,示意让他把脉确认。
他很规矩地上前,搭了搭我右手的脉搏。
只见他先是满脸惊喜,后又眉头紧锁,便再没有舒展开来。
经历了他给炎彬诊脉之后,我对他的表情已然无感,只当是他诊脉时的习惯罢了。
“姑娘的确服食过天回草,而且是血天回。姑娘的血自是可以的。”这医者语态轻柔地说道。
还未等我开口,就又被那容殿下抢了先,只听他道:“用我的吧!”
“什么?你也服食过天回草?”这医者几乎是一下跃起,跳着到了那容殿下身边。
这容殿下微微点头,也学我这般,主动伸出手臂让他搭脉。
“你也服食过!这天回草成路边野草了吗?这一下就让我碰到两个人服食过!”这医者的炮仗般的声音再度扬起。
“公子,不必了,你出手相救,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又怎能再用你的血呢?”我说道。
因为不知这容殿下和这医者相知多少,从进来起也没有听到这医者对这位容殿下如何称呼。
所以我无法判断这医者知不知道容殿下的真实身份。
为了不多事,我唤这位容殿下为公子,自是没有纰漏的。
旋即,我又望着依然处在昏迷中的炎彬,声音低沉道:“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本就应该救他,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也愿意。何况只是放一点血呢。”
随后,我转头俏皮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将掌心对着这容殿下和这医者道:“何况我的手本就受了伤,放点血再包扎,也是顺道的事。”
“姑娘,你怎么把自己的手掐成这样了,快让我看看伤得深不深。”那医者立马上前端起我的左手检查道。
而我的注意力此时却完全放在了这位容殿下身上。
虽然这仅仅是我们第二次谋面,但不用深交都能知道,不露声色,淡定从容,定是这位容殿下已经融入到骨血里的习惯了。
可此时的他,面若乌云密布,眉头深锁,拳头紧攥,似是在和自己赌气一般。
他这样子,倒是又让我想起了那个人——洛元明。
洛元明在前不久那庆贺立储的夜宴上也是这般模样。
所以,面前的这位容殿下,这是吃醋了?
不可能,这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他能吃哪门子的醋啊!
想来应该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他,让他愤懑至此了。
可一时间我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他了。
收回目光,我才发现这位医者正准备替我包扎,口里还缓缓地说道:“姑娘这纤纤玉手,细皮嫩肉的留了疤就不好了,还是让这小子放血吧。”
这小子?
那看来这医者的年龄应该至少在容殿下之上。
我挡住他正欲替我包扎的手,浅浅一笑说道:“多谢医者好心,不过,我意已决,我的朋友我自己来救,请医者帮忙放血。”
听到我如此坚定的语气,这医者倒是也不再劝说,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又寻来一只药盏,准备替我放血。
他的刀使得极其小心,是顺着我左手掌心的纹路轻轻往下滑的,还正好覆盖了我掐破的地方。
慢慢地,一条红色的血印随着他的刀锋在我白皙的手掌中显现出来。
只听他说道:“姑娘,我按照纹路走刀,这样愈合的时候伤口不易留疤。”
没想到他这么有心,我微微一笑,道了句:“多谢!”
走完刀后,他旋即将药盏捧至我前面。
我左手攥拳发力,一缕鲜血便从拳心顺着手沿留入药盏中。
不消半刻,流淌的鲜血便填满了药盏。
随后,这医者往药盏里又加了些药粉便给炎彬强行灌下了。
我猜,加的药粉应该是去血腥味的。
见炎彬服下后,我这才更加安心了。
此时,我方才隐隐觉得手中的伤口有点疼。
我转身,正打算自己去水盆前清洗一下,便见得这位容殿下已经将水盆端至我面前的木桌上。
他脸上的乌云早已散去,又露出了淡定从容之态。
见我转身,他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一般,一把将我拉过去,用柔软的棉纱沾着水,轻轻地为我擦拭伤口。
我反应不及,就只好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擦拭我伤口的手。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匀称,指甲修剪得也十分整齐干净。
虎口处有明显的茧痕,应该是长年练剑留下的。
他替我擦拭伤口的动作异常温柔,像是在呵护婴孩一般,加上纱布的绵软,我的手心不停地生出丝丝痒意,连带着心跳也变得快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在面对一个人时,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
我的心怎么会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连用内力都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