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夫人郑重扶起她,“你且说。”
纪烟雨抬起头,“孙女意思,丁氏回来后,将她安置在西跨院居住,也好让她好好养胎,无事就别叫她出来了。”
西跨院是侯府边上一个偏僻的小院,离厨房近、离府中各位主子的坐卧之处都非常远。如此一来,当然是方便丁氏养胎,也可以说是叫她安分守己,少打搅众人的意思。
老侯夫人眼睛闪了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这么安排,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纪烟雨道,“此外,还请祖母另安排大夫帮她调理身体,就不要从保安堂指派了。”
老侯夫人知道这是纪烟雨有了之前丁双来的事在前,有意而为之。
她想了想,“跟我的老范也是好脉息,暂且就让他看顾丁氏,另外所有药方开好之后全部拿到我这里备案。”
纪烟雨忙道,“还是祖母想的周到。”
“她这胎月份还浅,考虑周详也好”,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转头吩咐彭嬷嬷,“对了,传我的话,在西跨院给她单设小厨房,份例先按我的来,除了海鲜等妨害安胎的不给,其余牛羊猪鸡不限量。”
彭嬷嬷问道,“之前姨娘和二小姐身边的人都给打发了,这次是再采买一批,还是从府里选?”
老侯夫人犹豫片刻,“我屋中用不了这些丫头,拨一个二等,两个三等的给丁氏送去,另外把你的大孙女提为一等丫头,你再酌情在府里面挑几个老实听话嘴还严的,送清风阁就行了。”
彭嬷嬷立刻明白了老侯夫人的意思,忙回道,“奴婢明白,等两位安置好了,时不时奴婢也找丫头们问问情况。”
老侯夫人满意颔首。
如此诸事已定,又过了两日,一日午后,赖大来传话,说丁氏和纪青虹的马车已经进了府门。
老侯夫人皱了皱眉,“挥手道,我没闲工夫见她两个,让她两个自去安置,不用来见我”,又觑了彭嬷嬷一眼,彭嬷嬷会意,“奴婢这就去见姨娘,交代一番该注意的事。”
老侯夫人“啪”把茶杯放在一边,“这府里没有姓丁的姨娘。”
彭嬷嬷忙躬身,“是奴婢的嘴快,奴婢这就去找丁氏。”
老侯夫人哼了一声,见纪烟雨在一旁,“你也别去招呼了,让下人们去吧,我看这两天暑热起来了,你也别到处跑了,赶紧回院子里歇歇。”
又看了看天色,“我也歪一会,晚上郁白就出考场了,他这三天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净吃点心稀粥了,吩咐厨房多备好的。”
纪烟雨笑着回道,“孙女知道了,昨天起就张罗了,全都是现成的,表哥刚出考场,吃那些肥腻的也不好,还是以清淡为主,调理肠胃,明后天再慢慢加荤腥。”
老侯夫人但笑不语。
话说纪烟雨出了迎春堂,知道丁小梅两人恐怕从角门入,故意兜了个圈,从后院斜刺里穿过去,意欲取道沧浪居长廊回紫竹院。
还没走出多远,只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远远看见纪烟雨就喊,“大小姐!不好了!”
柳儿扬起俏脸,厉声斥责,“有话说清楚,什么大小姐不好了,混说什么?小心我回赖管家掌你的嘴!”
拿小厮跑到近前,气喘如牛,纪烟雨主仆这才看清,这人不是府中奴才,恍惚是温郁白带来的一个小厮。
小厮顾不得许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小姐,我是跟少爷考试的春生!我家少爷在考场晕倒了,现在人事不知,考场的官爷让我回来叫人,把少爷抬回来呢!”
纪烟雨脑中嗡了一声,温郁白本来体弱,她是知道的,也没想到竟然虚弱至此!竟然直接晕在考场上!
这贡试本是三天,这才刚晌午,这是妥妥地没答完卷子啊!
当下也没时间计较这许多,忙回头吩咐柳儿,“你去叫羽儿跑一趟保安堂,叫出一个大夫,带上药箱速去贡院门口等着。”
又转向小厮,“你跟我来!”
小厮哭丧着脸,“是不是得跟老祖宗说一声啊!”
纪烟雨瞪了他一眼,“你想让祖母急死吗?”
小厮吓得不敢作声。
…………………………
纪烟雨没找到纪江澄,纪江澄知道今天是温郁白“出关”之日,就怕老侯夫人拎他在酒席上受教,一大早就找了借口跑出去了。
纪烟雨没法子,只得亲带了赖大和温雪如等人急急坐车赶道贡院。
温雪如早都急红了眼,一直叫道“快点、快点!”又拉纪烟雨的袖子,“表姐,这可怎么办?大哥他肯定没答完,这次是不是就考不了了?”
纪烟雨一阵心烦,心道这个亲妹妹不以自己哥哥身体为重,还想这些也真是够了,只得耐着性子安慰几句。
待到了贡院,羽儿早拉了大夫等在贡院门口,马车刚停下便迎了上来,“小姐,门上卫兵说不让大夫进去。”
温雪如疯了似的冲下车来,大声道,“凭什么不让进去!咱们不是永定侯府的人吗?递牌子给他们看!”
纪烟雨忙拉住她,“这是国考,不得喧哗的,这官兵说得也没错,放外人进去打扰考生考试,这是贡院忌讳的。”
温雪如大哭,“难道真让表哥直接出来?那他就考不上了啊!来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不管不顾冲向贡院大门,几个卫兵一下子竖起枪棒,“你什么人?如何冲撞贡院?”
温雪如见到这阵势又怕了,哆嗦着嘴唇,讲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纪烟雨忙上前将她拉在身后,落落大方道,“我们是永定侯府的,来接考生温郁白,听闻他晕了过去,还请官爷行个方便,容我们带他回去。”
温雪如不死心,又拉纪烟雨袖子,“表姐跟他们说说,让大夫进去扎几针,让表兄暂且清醒过来,他得先答完试卷啊!”
纪烟雨实在忍不住,低声喝道,“够了,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在你心里,难道你哥身体还不如会试重要!”
说罢温言对兵士道,“我们就是来接人。”
那兵士见纪烟雨相貌气质均不凡,说话也软和了几分,“哦,你们就是温郁白的亲人,且等着,我叫人把他拖出来。”
纪烟雨皱了皱眉头,“拖”出来也太过分了吧,当下道,“不劳官爷动手,我叫管家带人他抬出来就可,我们快进快出,绝不打扰众人!”
那兵士瞪了眼睛,“不行,奉沈大学士令,外人一律不得进入贡院!”
说罢一招手,一个兵士领命而去,温雪如想哭又不敢哭,狠狠盯着纪烟雨,仿佛是她阻碍了他哥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