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卿勉强陪笑道,“母亲刚起来,还是先用点东西吧,此事儿子自会料理,母亲不必挂心。”
老侯夫人皱眉道,“此事就该快刀斩乱麻!我听闻你还放任青虹冲撞了外客!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了规矩!”
纪长卿见母亲火起,越发顾忌,并不敢回嘴。
“为今之计,赶紧将人烧了才是正理,府中有人再胡说八道直接堵上嘴打一顿送庄上去!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还有青虹!将她送庙里些时日,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回来!”
纪长卿忙点头称是,丝毫不敢反驳。
刚进屋的纪烟雨听到祖母此番话,却是眉心微微皱起。
她走近几步刚要开口,就被纪长卿以眼色打断,只得作罢。
那边老侯夫人还在吩咐彭嬷嬷,“你亲带几个人盯着,将丁氏尸身处理了!”
彭嬷嬷听闻,看了纪长卿一眼,“回老祖宗的话,这也容易,奴婢这就去办,只是那灰该如何处理?入祖坟吗?”
老侯夫人“呸”了一声,“吊死的一发晦气,我记得那个秦氏不是埋在京郊乱葬岗了吗?这丁氏的灰也送去那里,且结个伴吧!多烧纸钱就算是仁之义尽了。”
彭嬷嬷小心翼翼道,“……要是二小姐问起……”
“就说是我的意思,老纪家的祖坟从来不埋横死之人!”
彭嬷嬷见纪长卿拧起眉心,但没有反对的意思,忙点头答应着,出去叫上人手办事不提。
老侯夫人这才颤颤巍巍抬起手,“雨姐儿,你过来,有祖母给你撑腰!腰板儿挺直了,莫要怕!”
纪烟雨忙扶着老侯夫人的手顺势坐在床头,眼圈里泪花滚动,“祖母,孙女不怕别的,就担心您的身体………”
老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笑道,“小小年纪瞎操什么心!我老婆子身体硬朗着呢,等到你和澄哥儿的孩儿们长大了,我才归西呢!”
纪烟雨破涕为笑,“祖母就会拿我们打趣!”
祖孙说笑了会,老侯夫人又用了点参汤垫垫,精神好了许多。
大夫过来请了脉,直说大厥之症即便人醒过来轻者手脚血脉不通,重者神智不清,像老侯夫人这般没什么妨碍的真是吉人天相!
纪长卿不放心,又絮絮问了好多,大夫忙交代在饮食起居上需要注意的地方。
纪烟雨坐在老侯夫人身侧,几次欲言又止,老侯夫人便道,“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注意呢,憋着不作声?”
听见老侯夫人言语,纪长卿的眼色立刻就飘了过来。
纪烟雨思虑片刻,还是顶着纪长卿的眼神压迫,小声将自己对丁氏一事的考虑说了出来。
老侯夫人先时脸上还带着笑,后来脸色便越来越黑,不等纪烟雨说完便打断了她:
“雨姐儿啊,你这说的都是小孩子话!”
“一则从来官府素来不愿断家务事!二则就算找了大理寺,魏延也碍于人情帮你找到凶手,可京城老百姓们不管凶手与丁氏有没有私仇,只会说咱侯府藏污纳垢,苛待姨娘,甚至也可能说凶手是被指使的,咱们草菅人命!”
“传了出去,你的名声、侯府的名声都会受影响!万一圣上知道了,还会怪你父亲一个治家不严之罪!这跟把侯府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纪烟雨面色微红,“可是放任凶手逍遥法外的话………”
老侯夫人摆手道,“谁说放任了!丁氏后事一完,马上找赖大几个府中老人儿慢慢查探,时间长了,指不定就找出什么马脚出来,把人慢慢揪出来便是,只不要大肆声张便好。”
纪烟雨明知不妥,但她深知难以改变老侯夫人的想法,且考虑到自己祖母刚刚醒过来,不忍再让她操心,只得住了口。
且说当日丁小梅的尸身就被火化掉,与其滑胎相关联的几个丫头并莺儿全部被赶到京郊最远的一处庄上,基本就是圈起来永世不得回京了。
府中人经过赖大等人的一番敲打,都知道此事厉害,纷纷住了口不敢再提。
听说要将丁小梅骨灰埋到乱坟岗,纪青虹自少不了一顿哭闹,还执意要给丁小梅戴孝,老侯夫人病体还未养利索,听了越发不喜,干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等几日后找个借口将她送入家庙一段时间。
纪青虹与之前判若两人,硬气得很,索性公然搬去丁小梅此前住的院子,还找了人作些法事超度。
纪长卿觉得亏欠了她,索性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了。
又用了两日,纪长卿将家里事处理得七七八八,自然去礼部报了到,只是之前上门提亲的朱侍郎这次倒是闭了口,见面只谈公事,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曾提议两家结亲的,纪长卿自然也不便深问,干脆放下不提。
马上进入六月,不知怎的,京内忽传出永定侯府嫡女纪烟雨虐待府中姨娘致死的消息来!
先只是在勋贵大臣家里传播,后来竟然传入民间!磁器口那边竟然还有孩童编出朗朗上口的童谣,将纪烟雨和京城后山传闻中吃小孩的“鬼女”相提并论!
跟永定侯府关系密切的魏家、寿昌伯府家都打发人过来询问,纪长卿吃惊非小,对外疲于解释应对,对内又怕老侯夫人听了动气,只好吩咐家人一律不得将此事透漏给老侯夫人。
他心里不由得后悔没有当时就报官,弄得现在死无对证,根本没有法子证明纪烟雨和侯府是清白的,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纪烟雨有顾宏这个耳目,自然不等纪长卿说就先知道了此事,与紫竹院众丫头担心的不同,纪烟雨倒没有露出动怒或焦虑的样子,每日里还是该请安请安、该看书看书,倒叫府中成心看热闹的人摸不到头脑。
一日午后,纪烟雨带上柳儿和羽儿,以去保安堂和千金阁巡查为名坐车出了府门,一路直往南门大街而去。
两个丫头不知所以,亦不敢问,待到了地方,才见是一处环境极雅致的茶庄。
三人下车,早有老板在门口迎候,引到一处隐蔽包间,方见顾宏迎了上来,悄声对纪烟雨道,“大小姐,劳您久候,关于京城流言,小的到是查出几条线索来。”
纪烟雨颔首,坐下来用手指敲了敲黄花梨桌面,缓缓道,“这里面有青虹的手笔吧。”
顾宏表情凝重,“是。”
纪烟雨叹了一口气,“嗯,除了她,应该还有别人,裴家那几房也掺了一脚吧。”
顾宏点点头,“大小姐所料不差,这些人巴不得您出点事,确实找了人推波助澜”,接着觑了眼她的脸色,“不过顾宏还查到了这背后还有位了不得的人推波助澜!”
“还有谁?”纪烟雨满脸疑惑。
顾宏一拱手,表情愈发凝重,“湘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