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烟雨见他走过来诧异万分,从没有想到温郁白会找自己簪花,不觉一怔。
温郁白红着脸,眼睛盯着桌面,并不敢抬头,察觉到纪烟雨没动作,手臂微微发颤,比刚才在殿上表演雅乐还要紧张万分!
他咬了一下淡红色的下唇,轻轻将头低了下来,簇新的纱帽就在纪烟雨鼻尖前三尺处!
此时两人是全场的焦点,“………哄”一声,男女宾席上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有敏感八卦的直接就议论起来。
“鲁翰林,你看这是不是新科探花的心上人啊?要不怎么舍弃公主殿下,寻一个一般的贵女簪花?”
“呵,王侍郎,那是一般贵女吗?不就是刚才弹奏定风波的永定侯的嫡女吗?”
“哦,看榜眼叫表妹,莫非他们俩………”
忽然坐在第一排的晋王刘湛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方向,八卦的两位官员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忙一缩脖子,就此打住话头。
刘湛转过头,忽察觉到魏延似乎正有意无意打量他,一扭头看过去,魏延却率先移开了目光。
刘湛眯了眯眼,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继续看向女宾席,好看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处。
纪烟雨早就回过神来,眼见面前的温郁白如白玉般的耳朵尖红成了一片,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表白,不觉面生一丝红晕。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羞赧之意,略一思量,从红漆桌上拈起水仙,朗声念道,“岁华摇落物萧然,一种清风绝可怜。不俱淤泥侵皓素,全凭风露发幽妍。”
说罢掐下一朵开的正艳的水仙,顿了一下,然后亲手将花端端正正簪在黑色纱帽之上。
温郁白听她念此诗,不知为何,忽想起两人初见的样子,心里一暖,不觉眼神一亮!
他抬起头,对纪烟雨深施一礼,“有劳表妹。”
纪烟雨微微一笑,颔首致意,诚心诚意道,“恭喜温表哥。”
温郁白的目光触及那双笑眼时,心尖不由得一颤,心知遐思又起,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纪烟雨见他脸色忽转肃然,转身离去,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太监在前引路,温郁白昂首向外去,心思百转千回,经过溧阳那一排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行礼致意了。
要知道大平最讲礼法,身为臣子经过皇家成员的身旁都必须行礼。溧阳正襟危坐了半天,哪知温郁白直接就略过她走过去,一时间气得指尖都微微发抖,头上的红宝石步摇都在颤动。
小太监见此也慌了一下,然而温郁白似乎没有注意到,径直立于殿前向昌和帝和沈明珍行了礼。
昌和帝点了点头而已,沈明珍则看着温郁,又瞟了一眼纪烟雨的方向,若有所思。
温郁白当然没留意到,他就到座位坐下,旁边的史求对他笑着拱了拱手,“恭喜温兄。”
温郁白笑了笑,也拱手致意。
他转过头又看向左手边的裴元启,却没想到对方神色漠然,薄唇紧抿,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温郁白的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此时,史求站起,他对引路的太监微微一笑,这一笑他自觉温和,可太监却面露难色,连忙移转目光,强忍着挤出个笑脸,“榜眼请随杂家来。”
史求早就习惯了,他敛起笑容,正了正衣冠,大步流星向女宾席走去。
他相貌丑的出奇,贵女们早就留意到了,见他走过来,纷纷侧身回避,连青儿都转了头,溧阳更是厌恶地举起手中团扇遮住了脸。赵懿真直接低低叫了一声,“……天啊,可太丑了!”
史求在女宾席前站定,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回避,他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此时也不免失意。
史求自小聪慧异常,大了之后一直以才学渊博著称,前后在几家书院就读,所到之处饱受赞扬。
他虽然知道自己生的不好,但从来都视皮囊于无物,心气高傲。哪晓得一到脂粉圈,大家纷纷避他如蛇蝎,登时脸色一沉,下不来台。
正郁闷间,旁边的太监扯了扯他的衣袖,细声细气道,“榜眼看那边!”
史求皱眉看去,不由得又惊又喜!
只见女宾席侧面还有两位贵女没有低头,一在前排,一在后排。
前排的却是个眼熟的小姐,似乎是沈相的孙女,方才殿前献诗的那个!
只见沈静婉娴雅地坐在座位上,一身孤寒之气,毫不在意史求审视的目光,不以为意地喝了口茶,似乎不仅对史求,对殿中的一切都没多大兴趣。
史求又往后看,只见后排的贵女竟然是纪烟雨!
话说方才察觉到史求被冷落,纪烟雨微微皱眉,上一世,只知道他的名声,这一世接触虽然不多,但从上次科场帮忙,也能看出此人不仅有大才,也是个随分豁达、乐于助人之人。
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他在陛下和众臣面前下不来台?
纪烟雨打定主意,这才对史求微微颔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笑意暖暖,似与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目光相接,史求愣了一下,紧接着对纪烟雨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紧走几步,大大方方走到纪烟雨身前,一拱手,朗声道,“请小姐为史某簪花。”
“又是纪烟雨!”
女宾席“哄”的一声,男宾席也是一样,大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簪花宴也举办这么多次了,从未见探花和榜眼找同一名贵女簪花!
男宾席这边,刘湛眉头皱的死紧,“啪”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几滴茶水飞溅出来,恰好落在旁边坐着的刘演袖子上,米黄礼服上顿时被打湿了一个小点!
刘湛旁边的太监慌忙上前,“湘王殿下,这……老奴帮您………”
刘演不以为意,向他挥了挥手,示意无事,接着既像对刘湛道,又像对自己说,“……可真是个美人儿,怪不得人人倾心!”
话语不高不低,恰好让刘湛听见,刘湛猛地转头看他,刘湛把玩起手中茶杯,冲他淡淡一笑,“难道兄长不觉得吗?”
刘湛脸有点发白,他猛地转回头,盯着远处的纪烟雨,一言不发。
女宾席这边,沈静婉坐在前排,方才见史求为难,也不觉动了怜悯之意,见他朝着自己方向走过来,也毫不外,左手已经拿起桌上的一枝红掌。
哪知史求大步流星地越过了她,向后面走了过去!
饶是平日里再淡定,沈静婉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史求请纪烟雨簪花这一幕。
她咬了咬嘴唇,倔强地将头转了过来,不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