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百里大家族的长孙,他上背负的责任、枷锁太多了,想要抛却那些重任,实在非常的困难。
毕渊听完他的揶揄,却没有心照不宣的笑容,而是眼底更深了一层。
“既然昶广将军在这里了,我谡毕渊就与你开诚布公了。昶广曳寒是北央的逃将,阿莲你也是北央之人,北央素来军纪严明,逃兵逃将该如何处置,不需我多说了吧。”
司幻莲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
“请问六皇子,可曾见到我长姐,洛绮尧了没有?”
毕渊瞬间眉头一皱,眼神中已经有了怒意。他好歹也是个北央的六皇子,就算司幻莲与自己交再厚,眼下不过是个羽翎部落驸马,怎么敢无视自己。
“都说你要反了,我不信!阿莲,你把昶广曳寒交给我,我回宫去对父皇说,你司小爷是不会反北央的。”
小爷却摸了摸下颚,貌似沉思。
“哦?”半晌,就吐出一个字来。
“阿莲,难道你真的要反?”
小爷依然漫不经心的,“反不反,也要看央帝的态度。我不是说过了,我思父成疾,想要父子团聚一面么。”
“你……你说的什么胡话?”
“六皇子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不是,病逝的么!毕渊原本已经有了明确的答复,可是被司幻莲这么一反问,顿时居然答不出来了。
其实他心底也不是没有过揣测,哪有这么巧的,自己和司小爷驻守苍筑的当口,筑南王就病逝了?
这怎么听起来就怎么有猫腻的样子。
“这……”
他越是迟疑,司幻莲心中的怀疑越重。
“一马归一马,阿莲,你先把这个逃将交付给我。”
“他是我姐夫。”
“司小爷,别忘了,你还是北央的人。”
“可我也是羽翎的驸马。现在,我们都站在北央之外,就算你是六皇子,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毕渊怔了片刻,有些伤心,有些失望,有些难过。
“阿莲,你真的要为了一个逃将,坏了我们兄弟之谊?”
“若是六皇子还当我朋友,就回我一句,是否知道长姐的下落。”
“我不知道。”
听到这话,司幻莲和曳寒都安心了。
既然已经无话可说,司幻莲转就准备走了。
可是毕渊却突兀的笑了一声。
随着他的笑声刚落,在樵夫亭的两侧,齐刷刷的钻出了百余战士。
“阿莲,我甚是看得起你,为你安置了这些战士。你看到的或许只有百余人,可在十里坡之下,还有百余人,在你回程的道上,依然还有百余人。”
“阿莲,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可我是皇子,为皇子,我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为父皇分忧,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祸害,我也只有除掉你,才能得到父亲的重视,才有资格成为夺位的皇子,而不是一个废子。”
被赶到边关的时候毕渊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但是一路上他也看到了自己改变命运的奇点。
那就是司幻莲。
无数人都想杀了司幻莲,可是缺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现在这个理由就在自己的面前,筑南王府的司小爷,要反了。
是时候,轮到他六皇子建功立业了。
哪怕苍筑关被攻破了,他没有守住苍城,可是他替北央拿下了一名叛贼,不也就足够将功抵过了么。
从皇城出发的时候,有多少百姓站在城门口欢送他,他就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他跌到,看着他狼狈,看着他被西荒蛮军虐到体无完肤。
但是他找到了一个绝地反杀的机会,那就是司小爷。
他必须要抓紧这个机会,因为司小爷不会给予他第二次的时机。他们彼此间的信任,也只够被打破一次。
“六皇子,你也未免太小人了吧!”
面对曳寒的叫嚣,谡毕渊只看到了垂死挣扎的蚍蜉,他的笑容一点点的扩大,最终变成了暗的鬼脸。
“你可以骂我卑鄙,没关系。以后,你们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放弃抵抗,可以死的痛快一些,谁都知道。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反骨,就是傲骨,就是喜欢拼死一搏。
司幻莲是如此,和曜也是如此。
他们主仆俩背抵靠着背,“小爷,我们最近的兵马就在十里坡外青柯村头,只要到了那里就有人来接应。”
可是,三个人对三百个人,他们要怎么样才可以冲出十里坡?
……
……
那是一场真正的鏖战。
司幻莲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剩下一口气冲出去。
和曜为他开路,曳寒护他后背,虽然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绝望。
那是畅快淋漓,豁出一切去的战斗。
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因为往后看就是一片血海,往前走则是一道深渊。
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能将一口气撑到哪里,就是哪里。
好几次和曜已经跪下了,单膝撑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司幻莲拖住他的衣领,将他硬拽了起来。
“你必须站起来,没有你,我们三个人都别想活着走下十里坡。”
曳寒腰腹中了一刀,侧腹中了一刀,脖子被砍了一刀,手指已经肿胀、僵硬,无法伸展。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司幻莲与和曜,发现他们俩人将自己的剑柄绑在了手腕上,血与剑柄糊在了一起,倒是不容易脱手。
于是他也撕烂了自己的衣袍下摆,将剑柄绑在了手掌上,成为了自己的右手。
三人厮杀了一阵。发现六皇子毕渊已经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见不得这样血腥残酷的一面,他依然是天之骄子,他依然是皇宫中受到保护的皇子。
“小爷,今生能有幸入你军营,与你并肩作战,我和曜此生足矣!”
司幻莲毫不领的哼了一声,“你足矣,我却并不足矣。所以你必须给我撑下去,护我走出这十里坡!”
不由得说三人都已经脚下发软,佩剑砍的都钝了,就算肌肤划过剑锋也不一定能够刺破,只是留下一道道深红的印子。
但是三个人都是用蛮力硬将剑刃穿刺透对方战士的体,刺穿他们的咽喉,刺瞎他们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