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牙看着眼前与长存一模一样的面孔时渐渐的明白了一切。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护曳翡华的安全。
“我不是长存。我叫做长灯。我们是同胞双生。”
无牙目光凶狠的看着对方,虽然不懂得这个自称叫做长灯的女人的目的,可是他知道一切与他手中的曳翡华有关。
“她还只是个孩子。”
“帝王将相之门,从来不会因为你是个孩子就放过你的。”
长灯看着无牙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女孩儿,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碧池。
碧池是她的护卫,是她与长存的护卫。
或许长存已经不记得这个护卫了,因为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碧池就离开了他们。
但是长灯记得,她永远记得他。
小的时候长灯就比长存更聪明懂事,更懂得讨得父亲的欢心。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天赋异禀,经常与学堂里其他的孩子斗智斗勇。
每一次自己被人欺负了,她就偷偷的掉眼泪却不愿告诉父亲。
因为她害怕被父亲看出她的软弱,在父亲的心中种下自己是个软弱的人那样的种子。
可是碧池却每次都能找到她,陪伴她,安慰她。
得知她被学堂上的其他权臣贵胄子嗣欺负后也偷偷为她报仇出气。
好几次被人家状告到父亲面前,被父亲下令打到皮开绽,可是碧池永远对她微笑,他似乎是个愿意为她万死不辞的侍卫。
长灯很喜欢他,甚至暗自下了决心长大以后要好好报答他,升他做自己边第一护卫。
可是有一天碧池找到她说要待她出城,去看他养在郊野的宝马。
长灯答应了,可是那一天她却想与他开一个玩笑,于是把长存骗了过去,碧池和许多人一样其实分不清长灯与长存。
当父亲发现的时候,是国师府收到了一封书信,声称他最宠的女儿在对方的手上,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劝说桑帝签署大赦令。
后来父亲如何解决了这件事她记不得了,可是她记得长存回来的时候满头的血污,神志不清。
碧池被人抓了回来,关在囚笼中天天遭到毒打。
年幼的长灯心怀不忍,经常偷偷去看他,给他送些吃的和草药。
她还记得的是,碧池一次次的告诉她,他知道错了,他后悔了不该被人蒙蔽了双眼背叛国师。
他求她看在以前保护她的份上,放他出去。
长灯当时就心软了。
她像父亲求,希望父亲可以饶恕碧池。
可是父亲什么都没有回复她。
一天碧池告诉她,只要她偷到狱卒上的钥匙就可以放他走。
长灯送了国师府厨娘亲手做的点心给狱卒,在里面下了很重的蒙汗药。
她甚至用她最心的小马驹尝试过那些蒙汗药。
在狱卒倒下之后,她就取了钥匙放走了碧池。
碧池求她跟他一起走,他说独自一人他根本无法逃出城池。
长灯于是一路护送着他。
可是逃出城外之后他再次凶相毕露。
她记得他说,他原本是城外农家的孩子,因为家庭困苦父母将他卖给了有钱的老爷。
有钱的老爷因为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参军,于是用他充数。
他说他从小受尽了苦,可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长灯同他,说自己愿意帮助他。
可是碧池却用她去国师府换取财物。
父亲将她赎了回来,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碧池。
听说他加入了一个山寨,专门劫富济贫,她一直怀疑他其实已经被官兵抓住处死了。
虽然她之后再也没有犯过相同的错误,可是她的心底始终相信着碧池是迫于无奈才会背叛父亲,背叛国师府,做出威胁她的事。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人要伤害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她。
她不明白为何人与人之间可以明明看起来那么亲近,可是心底里想的念头却截然不同背道而驰。
“无牙。”
无牙目光戒备的看着突然开口的长灯。
“我只能容许你和这个女孩之间活一个人,你会杀死她么。”
无牙不可置信的继续看着她,仿佛根本没明白她的话。
“只要你杀了她,我就放你走。你会动手么?”
无牙冷笑了起来,“少跟我来这。你们逍鹰派的人丧心病狂,以为我会上当?”
长灯轻轻的挥了下手。
层层叠叠的人围拢了上来。
无牙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抵不过逍鹰派一轮又一轮的人。
“只要你放下这个孩子,我就让你走。”
“得了吧!”
“无牙,你是纵琴阁的人啊。纵琴阁只杀人不救人。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搭进自己的命呢。”
无牙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他是个心实的人,被骗了一次以后再不会被骗第二次。
但是长灯并没有下杀手,而是把两人都囚了起来。
所有人都对她说,囚那个孩子可以但是无牙太危险了。
可是长灯不愿意杀他。
长灯在等待一个机会……
长灯走到梵尘瑾面前的时候,依然脸上挂着与梵尘瑾一模一样的面孔。
但是笑的沉诡诈。
长灯知道她没有死,弥荼将她带走的时候,她就知道弥荼不会杀了她。
长灯对自己这个兄长很好奇,很小的时候就无意中得知了自己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兄长。
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父亲刻意将他安排在外的。
跟自己还有长存相比,其实兄长更像父亲,父亲有一双银色瞳孔,大夫说那是天生之疾,银瞳之人活不长久。
所以父亲随时做好着命陨的准备。
弥荼同样也是银眸,而且长相酷似他的生母。
他的生母是个悲惨却也幸运的女人,她是太极的妾室,也是太极最宠的妾室。
却由于长相过于妖艳而受到无数垂怜与嫉妒。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死的悄无声息。
成为了国师府中的一个忌。
弥荼却有着与她十分相似的脸庞,也因此有人说起过国师曾经最痛恨的就是看到长子的那张脸。
长灯并不同哥哥,而是觉得哥哥其实并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其实有许多人就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生在了错误的家庭,结局就成为了一个更可悲的人。
但是长存与她的想法完全的不同,长存更富有同心,觉得一家人就该互相照顾。
长灯经常怀疑到底是兄长更可悲,还是自己的同胞弟弟更可悲。
“你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
“她会跟着南陵郡王回到南陵去。以后不会成为你的麻烦。”
兄长是个非常危险的人,连父亲都忌惮三分。
可是长灯就是喜欢冒险,喜欢挑战所有不确定的制度。
“与非门的阁主一直都是我们东桑国的天敌,若是父亲得知了恐怕会对大哥心怀不满吧。”
长灯此番话只是出于试探,她知道长存是为了父亲的一句认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但是弥荼是不是呢?
然而他那张鬼脸面具实在太讨人厌。
“大哥难道要戴着面具过一辈子么?”
“怎么,我连戴不戴面具都必须受到你限制了。”
“大哥的面具是为了遮掩脸上那道疤痕吧。”长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
这件事原本她是不该知道的。
但是她偷看了父亲潜伏在西荒部落中细的报。
看到那条疤痕由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嘲讽的笑了出来。
她一直想着有朝一要在兄长的面前亲自嘲笑一番。
男人啊,都是相似的东西。
她其实更想看的他的眼瞳。
那双据说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银色眼瞳。
小的时候她很害怕父亲的眼瞳,尤其在昏暗的烛火中,看起来就像鬼魅,像锋利的野兽。
可是长大了以后却觉得那副银色的眼瞳很漂亮,惊心动魄的漂亮。
可惜她和长存谁都没有继承这副眼瞳。
“大哥,我们兄妹交谈,难道你也不愿摘下面具么?”
弥荼哼了一声,“你不配。”
长灯的脸色瞬间冷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之女,都是万里挑一的尤物。
都是其他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可是偏偏是在她想要得到注视的人面前,她却一次次意识到自己的犹如尘埃。
司幻莲的眼里看不到她,此刻连自己的大哥眼里也看不到她。
长灯在北央的皇宫之中见到司幻莲的时候就不由得注意到他。
他的内敛自持谨慎戒备是她最熟悉的状态。
可是他的谨慎戒备内敛自持却显得游刃有余。
没有卑躬屈膝,没有固步自封,他的小心翼翼中有一种豁然。
就好像见惯了海阔天空,即使在仄的囚笼中依然孑然自傲的猛兽。
他的眼中永远没有自怨自艾的悲悯。
长灯一步抵在梵尘瑾面前的时候,她明显注意到弥荼回了一下头。
嘴角微微的扬起。
“难道不好奇么,我与你,我们长得一样。”
梵尘瑾虽然记不得了,可是她的眼神是毒辣的。
“你的脸,假的。”
那一刻自鸣得意的笑容冷住了。
长灯顺势扼住了梵尘瑾的咽喉,目光视着她。
还手啊!废物。
在弥荼出手之前,长灯率先松开了。
她还不至于想跟弥荼动手。
“咳!”梵尘瑾按着口猛烈咳喘起来,她的脸色唰白,就像白纸。
“逍遥长灯,你别胡来。”
弥荼抓住梵尘瑾的肩膀准备带她走。
却被长灯再次拦住了,“我有话跟她说。”
“你说吧。”
长灯看了看兄长,“怎么,信不过我?怕我杀了她?”
弥荼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逍遥长灯,你在我这里不值得任何的信任。”
“让我猜猜,大哥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女人了吧?你可别忘了她的份。”
“在东桑国以外我劝逍遥小姐还是注意自己的言辞。免得出来的时候是活奔乱跳的,运回去的时候却已经冰冷了。”
“逍遥弥荼,你……!”
弥荼带着梵尘瑾离开的时候听见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弥荼看着她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你以前根本不怕她。”
“我以前?”
“没什么。”
梵尘瑾并不是怕她而颤抖,她是因为冷。
“弥荼……”
“什么事。”
“我冷。”
“冷?”弥荼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北央本就天寒地冻,冷不是应该的么。
可是她的脸色越来越灰白,犹如尸体似的,他微微的担忧起来。
弥荼替梵尘瑾号脉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内体寒气多么猖獗。
“由不得我奇怪,你到底是怎么活着的。”
“有什么不对么。”
“你的心脉,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可能我命不该绝。”
“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是命不该绝的。有的只有拼尽全力求一线生机。”
在翻山越岭找到温泉后,梵尘瑾终于把自己泡了进去。
弥荼守在入口的时候,就听到她气息微弱的声音,“你是为了阿篱才保护我的?”
“我答应过他。在他回来接你之前,暂且保你。”
“你与阿篱曾是主仆?”
弥荼轻轻的笑了笑,“我从未当他是仆。”
“我见过你……”
“什么?”
“我见过你。在一处温泉中。你的眼瞳与常人不一样……”
弥荼的目光冷冽起来,“你想起来了?”
他袖中的刀刃默默的滑了出来,在手指间轻轻转动,悄无声息。
他与梵箬篱之间曾有过君子之约,他可以放过梵尘瑾,但必须在她毫无记忆的前提下。
一旦她的记忆恢复了,他就不得不亲自动手杀了她。
她本是东桑国国师已经定为必死之人。
是他一念之差放过了她,所以这条命就悬在了自己手中。
如果必须有人要杀死他的长姐,他也希望是自己。
如果非要恨一个,那就恨他吧。
那道卑微的愫是不足为他人所道的,因为注定不可能相守。
就用恨来代替吧。
可是即使在恨之前也希望能够给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不。我只是……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来……”
“想要活命的话,最好永远不要记起来。”
将梵尘瑾交给梵箬篱的时候,两人之间再没有说话。
擦肩而过时箬篱轻轻的咳了一声。
“你小心你姐姐的体,她的寒疾似乎已入骨髓。”
梵尘瑾却没有立刻走上马车,而是立在城楼下,仰望着苍筑关的城楼。
冰天雪地银装素裹中它显得冷厉而硬朗,就像大部分北央的百姓,他们的脸上总是用麻木覆盖着绪。
“阿篱,南陵真的是我的家么?”
“是啊,阿姐。”
“可是为什么我回去却没有一丝高兴的心呢。”
“因为你还没有回到家。等我们到家了,你就熟悉起来了。”
“真的么。可是我现在就有一些后悔起来。”
“不,阿姐。南陵才是我们的家。你要忘记,永远的忘记你在北央的生活了。”
“那个孩子?”
“你不再需要顾及任何人了。回到南陵,你就是南陵国的公主,是南陵人的信仰。”
“南陵国是不是不会像这里这么冷。”
“对,我们南陵国一点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