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来的很讨巧,正好是国主出行的期间。
枢密使是个女人,一个叫做巧娘的女人。径直混进了国府,溜进了国后的院落。
小丫头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先愣了一愣,总觉得有些面善。
当巧娘拿出北央宫廷密令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双双跪伏下去。
能够陪嫁公主的丫头自然不能是普通人,虽然表面上看去极为普通,但多少要有点心气的。
这两个小丫头就是枢密院教出来的。
两人在公主面前的格大咧咧,又不拘小节,但在枢密使的眼里可不是那样。
他们必须是可靠的伙伴。
“大人突然前来,可是北央宫廷出了什么急事?”
“得到苍城内府密报,苍军中那一派西荒人,要反了。”
“什么!那可如何是好?当年司小爷驻守苍筑关,主要靠的就是这群西荒蛮众啊。”
“但是那些人也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西荒部落去了。”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盘踞在三界道的旧城,自立为王?”
“这是一部分的猜测。多年来苍军西荒派独树一格,北央的人怎么都打不进去。目前也只是听闻风言风语。若是他们愿意两袖清风的走是最好了。”
“那大人此来的目的是?”
“你们公主,国后与南陵国主怎么样了?”
“公主有大仪之风,再加上我们两人旁敲侧击,公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份和使命,与梵国主相处的不错。近还将国主边的男侍逐一驱走,待公主坐稳国后之位,想必应该能够动摇国主。”
“别想得太过轻而易举。这个南陵国主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看看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以及他与西荒镜王之间的暧昧纠葛,就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但这国主也并没有多凌厉啊。”
“他不是那种凌厉的人,他是文火炖汤,什么时候把你们吃了都不知道。”
“大人教训的是!那眼下有什么需要公主做的?”
“西荒派深得司小爷重用,忠心不二,是不可能投效东桑国的。但是他们有可能前来南陵。”
“来南陵?”
“不错。投奔南陵。据传南陵公主曾经也在西荒与司幻莲首尾相互,因此跟随着司幻莲的那批老西荒派一定还记得这位南陵公主。”
“所以来投效南陵国主了?!”
“大有可能。”
“那岂不是好事……”
“好什么!”巧娘脸色一变,“入南陵这么久,你们还没有看出端倪么。”
“大人的意思是?”
“南陵国主韬光养晦,在我们央帝面前将自己说的多么不堪,多么可怜,几乎活不下去。可你们是亲眼看见南陵的,南陵国民真的有这么不堪么,真的是生活在水声火么?每次让他们进贡,都说南陵百姓苦不堪言,吃不饱饭活活饿死,易子而食,自我进南陵国内,怎看到的是百姓活的比我们北央人还逍遥快活!”
俩丫头弱弱的低下了头,其实他们也觉得虽然国府生活简居,但好像只是表面上的,国主用餐精致讲究,穿衣虽然普通但细枝末节可见不一般。南陵人是真正细腻到深处的。
“你们带公主出去看过了没有?”
“尚、尚且没有。”
“为什么,国主不让出门么?”
“嗯。说是城里闹饥荒,难民无数,恐不安全。”
“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入城的时候可有看到饥民?”
“没有。反而是卖弄文墨的人很多。”
巧娘嗤了一声,“难得你们公主这样闲不住的人,倒是没有闹起来?”
两个丫头又弱弱的低下了头,“公主倒是闹了。可……那国主也是本事,装聋作哑没有人比得上。公主半夜抚琴吹箫,国主也充耳不闻,后来还送来了琴师和管萧。那琴师是个刺客,管萧反正公主也不喜欢,偶尔拿来糊弄糊弄国主。”
“我看是你们公主被糊弄了吧!”
“可是国主答应,择送公主回北央探亲。公主听完可感动,可欢喜了……”
“回北央探亲?有这么好的事?和亲的公主哪里有回母国探亲的,你们脑子倒是醒一醒啊。”
“但是国主答应过……”
“他还答应过,出兵援助北央平定西荒部落的。结果呢?一共派出十一个人,是来督战的啊?!”
丫头们弱弱的不敢说话。
巧娘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精致,倒是不像出自北央之物。
“大人,这是?”
“这是我一路特地去西荒失传多年的巫医处找来的。”
“是……容颜常驻之方?”
“你们公主尚且年轻,不需要。”
“啊,也是。”
“如果能一切顺利,不用公主容颜苍老,南陵就成无主之国,到时候你们公主就能堂堂正正回归故里了。”
“什、什么意思……”
“西荒巫术盛行,可惜人心散漫,多年来都无法凝聚成一股力量。当年镜王可谓得天独厚,然后其心不在西荒,而孤注一掷非要在东桑国掌控雷电。哼!愚蠢。真正掌控西荒巫术者,难道还怕不得天下?”
“大人、敢问大人,这巫术与我们公主何干?”
“早晚一餐,抖落于饮食。让公主好生陪伴国主入睡,切忌不可让他人打扰。最长不消半年之后,国主必定无法离开公主,且唯命是从。”
两个丫头各自一惊,但当着枢密使的面也不敢对视一眼。
“你们稳妥些拿着。择开始,我会暗中潜入,教导公主如何控服药之人的秘法。”
“等、等等等……”
“好好说,怎么了?”
“我们公主、公主……她、她一派正经心思……她干不了……”
“你们公主干不了,那养了你们有什么用?真以为陪嫁,就是来伺候照顾公主的?”
“可是大人,万一公主她不答应?”
“她不答应?那就只有先对她用药了。”
“!!!”丫头们在背后大手牵小手,小手冰冰凉。
西芽公主正在为那梵箬篱突然翻脸有些不高兴。
怎么啦,看不上自己?觉得自己脑子差,不配与他议事。
还是觉得她一个北央公主难免胳臂肘往内拐,吃了他们南陵国的。
心里越想越觉得窝火。
自己大概瞎了眼!瞎了眼!瞎了公主眼。
才会觉得南陵国主眉清目秀,长的好看,人又温润。
温润个大头鬼,就是个黄鼠狼里子。
亏得自己还……还……想想那一夜,自己就是投怀送抱。
自己还跟个男侍争宠?
而且留下欢侍卫,多半是为了他着想,居然说自己多管闲事!
这男人太靠不住了。
天底下男人果然只有父皇是靠得住……不不!父皇也靠不住,父皇若是靠得住怎么会完全不知这个国主是好男色的,就把堪堪送过来呢。
俩丫头悄悄溜进房的时候,公主还在怄气呢。
“公主?”
“怎么啦!”
“国主今出行不回来了,您是要在哪里用膳?”
“在哪里,当然是在自己房里了。难道还要我去他房里等着?”
“院里正好来了个会做北央菜的姑姑。”
“很好。以后我们就吃北央的食物,就不吃他南陵的,哼!”
“公主,你在生什么气呀。”
“我们公主还能生什么气呢?当然是国主说好了,这次出行带上公主的,让公主也领略领略南陵风光,可到了时辰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不打。我们公主还白白候着呢!”
“胡说,谁说我候着了?!”
“公主没有候着。那包袱行囊啊都是咱们俩自己备着的。”
西芽嘟着嘴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梵箬篱这人怎么想的,怎么晴不定的。
看着好说话一人儿,就喜欢出尔反尔。
朝令夕改!
巧娘端着北央的菜色走了进来,西芽一见了久违的正宗北央硬菜,什么脾气都抛开了,立刻露出润和的笑容。
可是巧娘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十分严谨的道,“公主想不想以后吃北央菜?”
“当然了。以后我就吃北央菜,就不吃他南陵的。”
“公主希不希望国主跟着您一起吃北央菜呢?”
“他不喜欢的!说吃不惯。”
“那让他喜欢呢?”
西芽的眼眸猛然立了起来,“大胆!你到底什么人?”
两个丫头都被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了?这是院子里的姑姑呀。”
“院子里的姑姑?敢当着面称呼国主为他!”
巧娘却不见半分慌张之色。
西芽盯着她瞧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哦,怪不得我说呢。两个小丫头今胆子肥了,大白天的跑出去半之久,都没有回我。原来是去见正主了呢。”
这话倒让巧娘微微吃惊,“原来公主早就知道他们是枢密院教出来的。”
“母妃说了的,让我到了南陵边一个人都别信。说了好几遍,一个人,都别信。想来想去就知道边有问题了。”眼神瞟过两个手指头都不知该怎么摆了的丫头,“还一心想着只要我用心待他们,咱们都一样远离家乡寄人篱下,总能找到几分主仆之,感你这当师父的还追来了。”
“公主这话就见外了。公主是北央公主,我枢密院也是北央重臣之下……”
“你们那些鬼心思也就父皇不知晓,我和母妃心里头可清楚着呢。说着效忠父皇的话,还不是背后搞小动作,私吞父皇国库!当年百里大人就是被你们走的吧?”
“公主请谨言慎行!”
“我偏不。怎么了?这里是南陵,又不是北央。我是南陵国后,轮得到你个北央枢密使来教导我?”
“当初信了陛下的话,送公主和亲看来是送错了啊。”
“呵!你们早就选错了人,我才不当你们的傀儡。”
“看来公主要么是上了南陵国主,要么真的就是国主沉迷男色,对女色毫无兴致,公主死了心了,根本就不在乎和亲所为了吧。”
西芽气不打一出来,枢密院就相当于过去的与非门,可是枢密院的人阳奉违,在北央只手遮天。
在北央的时候奈何不了他们,没想到自己嫁到南陵还是奈何不了他们。
西芽看向自己的两个丫头,只好指着他们怒骂,“你们睁开眼看看,你们到底是要跟着北央的豺狼,还是跟着我这个善心对待你们的公主!”
“公主……您好歹听听大人说的?”
“让我听什么!”
“听听御夫之术如何?”
“御……什、什么术?!”
两个小丫头一见公主被枢密使的新词儿唬住了,立刻开始帮腔。
“公主,您不是前几还在为国主不肯出兵援助北央,出尔反尔的事生气么?我们大人……枢密使大人可厉害了!能让国主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呢?”
“哈?没法让我当傀儡了,想让南陵国主当傀儡?你们想多了。他不是那个料。”
可是枢密使的眼神就是在告诉她,不是料不料的问题,而是使用手段的问题。
而且这枢密使还答应她给她做一个演示。
“什么演示?”
“今国主不是在外说不回国府了么。我有法子今就让他上了公主的……”
“呃。那、那倒不必了。”
然而枢密使眼眸中灼灼的光,刺中了西芽。她心里是想要的。
西芽独自在房中等到困了、累了、倦了。也没等到国主回来。
洗洗脸,爬上温暖的卧榻,南陵真好啊,南陵一点都不冷,不用夜升起暖炉,就能赤着脚在地上走路。
心里一边咒骂着,骗人的玩意儿。明一早就让掌院姑姑找几个人,把那个枢密使给打回去。
不知道借了什么份溜进来的,趁着自己国后的威仪还在,摆摆威风也扔个人出去。
免得哪天某个男侍又得了国主的宠,那群死人又该把自己当冷宫国后了。
正想的迷迷糊糊,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冷风嗖的窜了进来。
一定是死丫头没关好门!看来他们的心也不在自己上……唉,这和亲公主的命运真是可怜。如果不是自己两个姐姐那样没用,也轮不到自己受这份苦呀。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头的上方,西芽先是想尖叫,但马上尖叫没有用,还不如狠狠猛击对方。抬起手肘就要用最硬的骨骼攻打。
人影却翻直接扑到她上,一寒气却有几分熟悉?
屋内鬼影憧憧,西芽手脚并用爬到烛火旁,拿近了一看,天!还真是国主?
他怎么回来的?
不是说今夜睡在外头么。
看他一风寒难道是连夜赶回来的。
“那个、国主……你?”
“突然头痛裂,好似有人下蛊……”
西芽心头突突猛跳。下蛊?不就是她国的枢密使么。
难道被发现了?
这……被发现了是不是自己要陪葬。
强烈的求生念头让她立刻回到了国主面前,好生安抚,“乖哈,乖!你想多了,一定是外头睡的不舒服,所以头痛裂。回来就好,回来暖和,回来被子软捏。”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头还是疼,国主几次挣扎想要起,他不记得自己怎么翻上马,怎么一路赶回国府的了,只记得有个遥远的声音不停在耳边说着,回去……回去……回去……
然后进了府,就只有一盏鬼火在眼前飘动,直接将他引入了这里。
“给我叫人来……”
西芽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你给我睡吧!别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