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从椅子上起来,那脸上带着无视人的眼神扫着各方不一的人。
“都他妈准备好了,等会要开始拍戏了,别他妈给我愣着,机灵点。”
众人窸窸窣窣地走动,副导演发话如同导演发话,不能不听。而导演则很悠闲,戴着个墨镜躺在椅子上吹风,全权指挥交给辅导员。
李乡兰很快换好衣服,脸在化妆的确很像女主,不过女主的脸像是刚从冰箱里冻住拿出来,很冷,冷得刺骨,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化完妆李乡兰一脸期待地走去那里,点燃炸药的人也已经准备就绪。
爆炸区里还有人,后面是一座城,估计是拍以前的片子,百姓们正在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逃亡出来。
很快那人点燃了炸药,李乡兰从门口那里表情慌张地跑出来,周围的人全都惊恐大叫,像是被炸到了一样,身体很痛,撕心裂肺的大喊,但就是没有几句台词。
砰砰砰……轰,轰!
李乡兰加快速度,后面的爆炸越来越多,泥土都被炸飞起来,有个人都被巨大的余波弹飞出去,狠狠的落地。
砰砰砰……轰,轰!
李乡兰继续加快速度,来到了那条线,接着,跳了起来,如同一根有生命的竹子扑飞出去,贴住地面,手臂的背面擦到了,已经有血流出来,脸那里也扎着石头有点痛。
“好,卡!”副导演插着腰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大家的表情真是不错,像是真的一样,特别是那个小子,侧面看出竟然演出了一丝恐惧的味道,不错不错。好,大家准备好下一场。”
刚才拍的没有拍到李乡兰的脸,他只是临时工又不是正式演员,能拍到正脸才怪。
“宝哥,我走了,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理好啊!”
“行,您去休息吧!”
李乡兰回头一看,傻眼了,居然有不少人被炸到起不来,咿呀咿呀地喊痛不停。
那些炸药不是假的么?
更有一个直接被炸飞,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倒了过去。
宝哥面对副导演像一笑哈巴狗,但是面对那些群演则是板起了脸,语气如同面对奴隶一般,不看他们当人看,“都特么起来啊,装什么死?啊?不起来不想要钱了?钱啊,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拿钱么?躺在那里怎么拿?都特么给我起来,不要装死啊!”
但是李乡兰依然看到有不少人起不来了,还有些人摸着自己的腰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好像腰那里很痛,快要断掉一般。
李乡兰惊了,往后退了一步,这些人该不会真的死了吧?他们刚才撕心裂肺的大喊根本不是演的,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惊恐、害怕、疼痛。
他的心好像被针扎了进去,很疼很疼。有点同情他们,在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在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磨练,一个年轻人遇到那些可怜的事,心里依然会产生怜悯之心,但是,一个经历过了穷,经历过了困难,遭受痛苦狠狠的无情的一次又一次的击打,面对那些可怜事他已经产生不了同情心,觉得与自己无关。
但这只是第一个阶段,另外一个阶段就是很多人经历了第二个阶段又会出现原来的阶段,这时,他们已经不能再看到感动的事情,不然眼泪就要跟着流出来。
李乡兰愣住,他们……应该没死吧?
“乡兰啊,干得不错。给,这是你应得的五毛钱。”当然也是中元,宝哥不知道他为啥傻愣愣地站着不收钱,有钱你不要,傻啊!他把钱塞进李乡兰的口袋里。
早期某些地方拍戏可没有盒饭之说,这是后面经济好了才补上去。
宝哥很轻松地说道,“不就是伤了几个人么?别怕,他们没死。”
宝哥又对那些人大喊,“快点啊!你们特么磨磨蹭蹭的干嘛?没得饭吃啊?浪费我时间。”
人们排队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自己的苦命钱,三毛。都没有李乡兰多。
李乡兰不知为什么想要过去看看那些人死了没有,他表情麻木地走了过去,蹲下来去测他们的脖子的脉搏,还好,没死,只是晕倒了过去。
他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产生了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躺在地上的人明明不是他,死的也不是他,可是他的心有点悲伤起来。
或许,他们都是同类人吧!
不远处的旁边还有一个人躺着不知是死是活。
李乡兰又去摸那人脖子处的脉搏,碰到了,好像……好像没有了脉搏,不……不会真的已经死了吧?他咕噜咽一下口水,大喊道,“宝哥,你快过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不行了?他……他好像快没有脉搏了。”
“乡兰啊,别瞎嚷嚷,我正发钱呢!诺,三毛,你的三毛。有空我再去找你们啊。”
那些人接过钱双手合十低头下来感谢宝哥,“谢谢宝哥啊!谢谢啊!”
“多谢宝哥啊!”
“谢谢宝哥。”
李乡兰过来摇那些人的手,“你们过去看看他们啊,他们好像快要不行了。”
“放手啊,臭小子,再不放手小心我扁你。”
“扑街仔,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那么关心别人干嘛?自己都顾不上自己,还有闲心情管别人,真是事多啊你,傻子来的吧。”
“小子,拍戏经常死人不是很常见的么?你以为混这口饭吃容易啊?做这行就要有死的觉悟。”
“被炸到了又怎么样?你有钱送他们去医院医治么?没钱吧!没钱就不要随便大喊大叫,很烦啊你,嘁。”
李乡兰双手耷拉下来,无奈的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人。
宝哥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也走了,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傻愣住。
他总觉得自己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李乡兰又去拉他们起来挨到墙壁上去,这样至少让他们更舒服一点。
有个人走过来跟他说道,“你这样做也没用啊,这些人要是没钱医治也会撑不到明天啊,半夜就死了。真是少见多怪啊你,年轻仔真是没有一点定力。”
李乡兰又站在那里许久,可是依然没用,他的确没钱医治别人,也顾不上自己,最后他也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