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旋混迹在人潮之中,出了车站,住在了临沂。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住下后,他打开了手机,收到了白荷九条短信。
他点开短信,正要查看内容,白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亲爱的,你在哪?为什么关机?!”白荷的声音里,有惊恐,有愤怒,有指责。
“我在回郑州的路上。还有,我们已经分手,以后不要再用亲爱的这个称呼了,不然我只能把你拉进黑名单。”高旋狠下心肠,没有去安慰白荷。
白荷在那段抱着电话,抽泣着,不再说话。
“能不能把电话给你哥,我想跟他说两句话。”高旋说道。
白荷机械地把手机递给了身旁的白小勇。
“说。”白小勇看着伤心欲绝的妹妹,恨恨地吐出了一个字。
“如果白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还有你妈,都是凶手。照顾好她。”高旋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白荷再度打过来,高旋始终拒接。
白荷又发来了一条条短信,高旋干脆不再阅读,直接把手机静音了,放在一边充电。
到了晚上,高旋翻看了白荷发来的一条条短信,仍然是那些请求原谅和不愿分手的说辞,这让高旋的心,略为轻松了下来。
只有没有过激的行为,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已经订婚,就不会再考虑任何人。”高旋回了一条短信。
白荷收到短信后,再度打过来了电话,高旋想了想,接听了。
白荷又说了很多,十几分钟后,她才发觉高旋未发一言,就疑惑着喂了一声。
“你说,我听着。”高旋终于开了口。
白荷继续哭,继续说。
高旋就那样听着,继续一声不吭。
白荷终于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不再说话,却哭得更伤心。
高旋由着她哭,尽管心中的怜惜和不忍越来越泛滥,他却用理性给狠狠地压制了下去。
白荷终于挂断了电话。
高旋走到盥洗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然笑道,“你好狠啊!”
2,
屋子里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又是一个人。
心里好空。
“累了吗?”老道士仙风道骨,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高旋愣愣地看着棋盘,“围棋,我不会下。”
“对啊,所以我才要跟你下围棋。”老道人笑得更开心了。
高旋捏起一粒白子,在大拇指与食指之中把玩,没有落下的意思。
“呵呵,捏子,要用食指和中指,就像这样。”老道人又中规中矩地捏起一子。
高旋一甩手,棋子飞射而出,“学了你的套路,才是入了你的局。”
“你这样泄愤,会砸着人的。”老道士笑容玩味。
山腰中果然传来一声唉吆的惨叫,紧接是一声怒骂,“哪个王八犊子扔的棋子?”
高旋立刻站起身,冲着山下喊道,“对不起!”
山下再无声音。
高旋重新坐回去,“白荷走了,刘影也会走,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你就是想看着我绝望,看着我自暴自弃,让我知道我错了,对吧?”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怨他人吗?”老道士笑了。
“我自找的?”高旋反问。
“小孩子要吃糖果,这是他的天性。送他糖果的人很多,他未必个个都记得,每个都去报恩。
但你却说吃糖太多,会坏了牙齿,伤了身体,不仅不给他糖吃,还要把他的糖夺走,你说他恨不恨你?恨就好了啊,他就再也忘不了你了。”老道士笑得更灿烂了。
“你是说吴小凤?”高旋若有所思。
“还有白荷啊,她吃了那么多苦,你就是她吃到的第一颗糖果。现在这颗糖没了,她能不恨你?
还有刘影啊,做个善良的好人,被家人称赞,被朋友夸奖,被世俗认同,外人的这些肯定和褒奖,就是她的糖果。
吴小凤这一场大病,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更何况是她的家人?她现在跟你断了联系,何尝不知道你会很痛苦?这不是对你的不义吗?前有不孝,后有不义,回头再跟其他人结了婚,就是对自己感情的不忠,你觉得她还会过得快乐吗?
看看,你把多少人的糖果,都给夺走了!
吴小凤再糊涂,他也是刘耿最大的糖果,你却把吴小凤毁了,刘耿能不恨你?
刘恒再没有上进心,每天把吴小凤哄得开开心心的,自己觉得自己聪明,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孝子,一向心安理得,现在呢?你告诉他他是在糊弄自己的人生,在糊弄自己的母亲,你知道他现在有多恨自己吗?!当然,他更恨你。
这么多人,在遇上你后,过得更加痛苦不堪,更加悲伤绝望,你还要修你的那个‘善’吗?”老道士自己从高旋面前的棋篓子里,捏出一颗白子,落了下去。
高旋盯着棋盘,久久无言。
又一场大梦。
“你是假的,我这是在梦中。醒过来!”高旋想伸手拍自己的脑袋,却发现双手都动弹不了。
“白荷,刘影,吴小凤,刘耿,刘恒,哪一个人的痛苦,是假的?”山风突起,老道士衣袖飘动。
高旋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
他索性身子向旁边一歪,竟然忘了旁边就是山坡,人直接滚了下去……
终于醒过来了。
只是很奇怪,身上竟然不疼?
半山腰,青草依风而笑,花儿见人更娇。
一颗粗壮的杨树,直耸入云,向天而问。
阵阵春风中,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和尚,背靠杨树,闭目而眠,脸上的笑意,比春风还暖。
高旋爬了起来,向山下走去。经过和尚身边时,愣了一愣。
中年和尚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不行个礼?”
高旋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向中年和尚鞠躬道,“阿弥陀佛,师傅好。”
中年和尚呵呵一笑,“你啊,就是个判官,求的是个对错,所以糊涂不了,也不敢糊涂。他们求的是个乐呵,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大家都乐呵就成。
所以,你不要自责了。”
“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高旋问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看看谁对谁错,可好?”中年和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