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从前跟谢绾的约定。路德维希曾答应过,给谢绾一块领地,只是谢绾现在要的这块领地远超出当初俩人默契中的鲁尔地区,而且也远超出当初的“国中之国”,已经是一个正式的国家。
如果说以前路德维希还觉得谢绾是有点小聪明的能吏,那么他现在已经感到一丝威胁。他没有愤怒,而是很想知道谢绾到底在想什么,于是问道,
“绾,你已经越过了我的底线。告诉我,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大一块领地?那是日耳曼人的领土。”
谢绾堆出一个笑容,编了个没头没脑的理由,
“那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土,可不止日耳曼一个民族……或许我是想修一条从鲁尔到卢森堡的铁路吧。”
路德维希一愣。谢绾在鲁尔区修的第一条铁路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统一德意志,他对此也很有兴趣。不过这算什么理由。
路德维希表情严肃的摇摇头,
“绾,你不可以威胁普鲁士的利益。那不是你有资格跟我要的。我可以直接跟法国人谈判,他们可以体面的退出莱茵地区,以他们目前的形势,也不可能硬挺你做什么莱茵联邦的执政。”
谢绾看着路德维希年轻而坚毅的目光,脑子里突然掠过很多与路德维希明争暗斗的往事,这恐怕是他唯一一次能够与路德维希讨价还价的机会。不知道是因为他重燃了年轻人的好斗之心,还是激发了老年人的权力欲望。他决定要与路德维希再掰掰腕子。
谢绾重新算计了一下。如果路德维希不接受他的条件,基于拿破仑和国际声誉,法国人在一败涂地之前,还大概率会站在他这边;而因为奥地利问题,南德意志诸国也基本上会站在他这边;至于普鲁士国内,在奥地利搞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旧国债还没填上。
路德维希的牌虽然有一对王,但带着一堆杂牌;谢绾虽然没有炸,但三代二还有飞机。这次谢绾决定再搏一把。
于是他也一脸严肃的站起来,
“殿下,我不想再讨论我的想法,我只想重申下我可以给出的条件。阿尔萨斯、洛林归普鲁士;普鲁士承认莱茵联邦的合法性;莱茵联邦及其他德意志国家,包括奥地利,奉普鲁士为宗主国,具体以什么样的形式实现可以协商制定。”
然后谢绾深吸一口气,呼出后重重的说了一句,
“如果不行,那请你继续和你对面的法军开战吧……如果你不考虑普鲁士的国债问题,还有战后如何面对英国、俄国、奥斯曼的话。”
路德维希也跟着站起来,手指轻按着书桌,
“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消失掉。”
谢绾这回是真心笑了,
“我可是莱茵联邦的元首,你杀了我,除了恶化普鲁士的国际形势,没任何好处。那一帮子南德意志小国都还等着我回去接着谈判呢。”
路德维希这回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他一声不吭转身走出办公室。
谢绾这时候才又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满头大汗,紧张的不行,万一路德维希一时冲动,自己这条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第二天,路德维希没有再次会见谢绾,而是透过奥斯瓦尔德通知谢绾,普鲁士愿意参与法国与德意志诸国正在进行的谈判。
奥斯瓦尔德大概也从路德维希那里知道了谢绾想要什么。此前他跟随谢绾作战,都以为是在替路德维希抵抗法国人,没想到谢绾最后来这么一出。在传达完路德维希的意思后,他犹豫了片刻,对谢绾说,
“伯爵阁下,我不能再与您共事了。”
谢绾知道这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
“保重。”
奥斯瓦尔德也伸手与谢绾紧紧握了握,然后转身离去。
谢绾与奥斯瓦尔德共事多年,又出生入死经历数场血战,说生死之交可能有点夸张,但说是有默契和信任的朋友,那是没问题的。如今为了各自的理念分道扬镳,他日相见,说不清是敌是友。这也是人成长的悲哀吧。
两天后,谢绾回到波恩。开始着手兑现给路德维希的承诺。
他先是向安培转达了路德维希的条件,“法军无条件退出德意志地区;包括莱茵联邦、奥地利、巴伐利亚在内,所有参与本次谈判的德意志国家都必须奉普鲁士为宗主国。”
前面那个法军退出倒好说,法国人早就想溜了。后面这个却着实让安培犯难,他喃喃的说,
“这个条件太高了吧。德意志诸国这次跟随法军作战,就是想解放奥地利。这回奥地利没解放,再把自己搭进去……恐怕他们不会答应。”
谢绾瞥了安培一眼,
“那就要看法国的态度了。法国目前在德意志境内的三万余精兵,如果没有普鲁士,也是打遍德意志诸国无敌手的……”
安培立即明白了谢绾的意思,他惊讶的看着谢绾,
“您是说法国要帮普鲁士?……这太荒诞了,这怎么可能……”
谢绾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这有什么不可能,普鲁士八万军队,法国三万军队,加起来十一万,那帮国家谁敢说个‘不’字。”
然后谢绾又坐直身子,凑近安培说,
“法国人进入普鲁士,还不就是为了趁乱捞一把,难道你们还真的要替奥地利出头?现在就是进了货没赚到钱,那法国人也得把货卖了,至少回个本吧。您放心,这事儿由莱茵联邦牵头,法国人只需要根据第一阶段谈判结果,支持莱茵联邦就行了,不会影响法国的国际声誉。”
安培想想也是。这样做对法国人没什么伤害,还可以尽快解决法国及法军退出德意志泥潭的问题。他站起来,伸出手,
“我个人没意见,但我得请示一下陛下。”
谢绾也站起来,笑着伸出手,
“女王陛下也一定会支持的。”
在等待玛丽女王回复期间,谢绾去了一趟古默斯巴赫,会见拿破仑。
一个月没见,拿破仑竟然又见老不少,已经有些“风烛残年”的意思了。也难怪,原时空中,去年拿破仑就该中毒身亡了,历史还是有些惯性吧。在拿破仑的会客室里,谢绾脱帽向拿破仑问候。拿破仑肥胖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看着眼前年轻而有活力的谢绾,只是略微正了下身子,挤出一个笑容,请他坐下。
谢绾向拿破仑通报了目前普法两国达成的默契。拿破仑听着一言不发,听完之后竟然老泪纵横。他大概是觉得法国人输掉战争,还替普鲁士人整合了德意志,实在气不过又无奈,谢绾如是想。
但美人迟暮,英雄白头,纵使拿破仑又能如何。他掏出手绢拭了下眼角,没有谈这件事,而是说起他想进入法兰西科学院的事。谢绾和安培都是法兰西科学院院士,推荐一个新院士不是什么难事。谢绾请他给自己起个新名字。他想了想,
“那就叫罗伊诺潘吧。”
谢绾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这是“拿破仑”一词反着拼。然后笑着点了下头。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位叫做“拿破仑”的枭雄,法兰西科学院多了一位叫“罗伊诺潘”的院士。
协调完毕普鲁士与法国的立场,谢绾返回波恩,见到了普鲁士派来的谈判代表,居然是很久不见的国务秘书克勒维茨。
谢绾激动的一把握住这位老朋友的手,克勒维茨也很高兴,他略微解释了下,
“王储殿下认为普鲁士应该在这场会议里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态度,所以没让首相阁下而是派我来谈判。”
谢绾点点头,明白路德维希的醉翁之意。
略微寒暄之后,谢绾带着克勒维茨去见安培。三人在安培的办公室里,商量着在即将到来的会议中,如何互相配合,把德意志诸国给收拾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