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看着拿着针线丝绸摆弄了一天的水,情不自禁的瞠目结舌,她只知道自家王上一向是养尊处优惯了,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般好的绣工,轻松的就把她这个专司妖王起居衣饰的人给比了下去。
在堕的心中,对水的崇敬便是又多了一层,她没想到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不在话下的王上做起女子做的事情也这般的得心应手,这功夫看起来并不像是随随便便就学成的,而是十几年的积淀。也不知道王上作为男人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堕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水究竟做了个什么。
“王上,这个东西当钱袋子,放两个铜钱就满了呀,是不是太小了?还有,那一黑一白是什么东西?”
自打梵谷死了,水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十分素净。她一身白衣腰上束着一条银色的腰带,上面的图案影影绰绰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我出门还用得着钱吗?”水用小剪子剪断最后一针,放在面前端详了许久。“黑白既天地万物。”
堕一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水侍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只要能把自家王上照顾的好就行了,至于王上说的那些让人理解不了的话,她也不用过分的了解。
把事情看通透这件事,绝对不是堕的事情。
水做了这样一个袋子,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做香囊,为的只是能把梵谷放在身边,昨日镜夫人走后,她想了许久自己现在的情况,可是想来想去只是觉得很混乱。
她与孔雀之间的阵营应该是没有办法继续,只是什么时候发兵,如何把孔雀的首脑人物引到不周山,只有谁来与孔雀为敌转移视线,让她有时间去取颛顼棋盘,这些都是要好好计划一番。
“方才卿来问,我们今日还要回忘忧坳吗?”堕为水整理着丝线轻声问道。
“回,等梵谷入土之后就回。”
只有水知道,梵谷的棺椁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哪里会有入土为安这一说?,可是水还是要把他的棺椁埋起来,做做样子给活着的人看,至于在哪里给他选陵墓,水觉得就地取材挺好,梵谷原本就离群索居,他居住的地方离火蟒族人聚居的地方很远,直接把山洞炸了省事。
水叹了一声,忽觉得心中一惊,她皱起眉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虽然她的洞顶都是石头什么都看不见……
不多时,阿燎就走了进来,看着自己姑母坐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针线有些诧异,之后对着水鞠了一躬说“天上来了使者。”
“叫进来吧。”
不多时,阿燎就带着一人走了进来,水抬头看向了那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她挥挥手示意别人都下去,却留下了阿燎并让阿燎坐在自己的身侧。
卮衍有些奇怪,为什么水不让所有的人都离开,非要留下一个。
“天帝有什么指示?让我侄子听听特无妨。”水没有抬头去看卮衍,她虽然对卮衍没有什么过分的感觉,可现在总是不愿意去见天上的一些人。
“还请妖王屏退左右。”
“不必,反正也没有什么不可示人的事情,当着我侄子说也是不怕的。”
卮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触了什么眉头,天帝非得要把这样棘手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做,曦光也好,蚩葳也罢,甚至是那个现在胳膊还动不利索的沽泽上神都是比他合适的人选。
“你不请我坐下?”
“卮衍主神是个风一样随性得到男子,我不请你坐,你就不坐了么?”水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说“在我这儿你就别总是别别扭扭的了,我看着都累。”
卮衍是个别扭的人,同时也最怕被别人说自己别扭,被水这样说,当下立马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清了清嗓子说“天帝让我来问妖王,可还要复仇?”
“这个自然,本来我与孔雀之间就有不共戴天的仇怨,现在他们的催命符上又多了梵谷一笔,我如何能饶了他们?”
“既然如此,天帝说还请妖王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了时辰。”
“我要如何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我的节奏,天帝若是看不惯,就派别人来剿灭孔雀算了,反正我想要看见的无非就是孔雀的死,谁杀不是一样?”水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看了看身边的阿燎说“要不,就让我侄儿代替我?”
“姑母!”阿燎不知道水的意图,忍不住对着水叫了一声。
水伸出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说“卮衍主神,辛苦您回复天帝,梵谷与我,是不可或缺的家人,失去了梵谷我便是失去了自己的左右手,根本没有心思再做这个主将,所以这个职位给我侄儿正好。”
卮衍不知道水是不是疯了,虽然这位小大君在妖界呼风唤雨无人能敌,可是在神界,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妖精,整个天界,上神那么多,这小大君能够镇住哪一个?可是上神们知道这妖王的实力,妖王发起狠来连主神的胳膊都卸得下来,而且还是主神之中武力不凡的蚩葳,所以这妖王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步谁也说不准。至于妖王身边的这位小大君,别人不知道可是卮衍心中有数,继承了金蟒家族血统的孩子怎么会是个省油的灯?曦光施展金蟒家族幻术的时候他可是在身边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孔雀一族,卮衍从未觉得他们是值得上心的对手,甚至觉得妖王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了那一窝子,他并不知道妖王这样拖延着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反正目的不单纯就是了。
卮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子。再说这次他不过是个中间传话人,话传的越多他能看的热闹就越多,所以面对水的要求,卮衍觉得这是水懂事给自己找了乐子。
卮衍点了点头,出了一口气说“我自然会把话带到,不过我有些体己的话要个妖王说,不知道小大君能不能回避一二?”
“小字去掉,大君就是大君,我家阿燎不小。”水说的漫不经心。她拍了拍身边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阿燎说“去吧,一会儿我找你去。”
阿燎最大的好处便是知道进退。他见水让他离开。便也直接走了。卮衍目送阿燎离开,还不忘对着阿燎微微点头。
“别打我侄子的主意,不然我整死你。”水还鼓弄着自己手中的小袋子。
“你既然这么在乎你的侄子,你为什么还要把大权给他?这不就是枪打出头鸟?”
“谁敢?”水抬起了眼睛看着卮衍“有些事情我不想做了,而且我年纪大了,该放手给年轻人了。”
“因为你侄子对孔雀的怨气更深?”
水没有回答卮衍的这个问题,她挑了挑眉说“这就是卮衍主神要和我说的话吗?”
卮衍摇了摇头“大概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是我还是要提一嘴,你表哥我们那受人崇敬的曦光主神有些……”
水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手,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虽然卮衍已经停下了自己的话看向了水,可是水却没有什么想要接话的意思。
卮衍只能继续说“有一些反常,本来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现在却变得少言寡语郁郁寡欢,您说这是为什么……”
“表哥那么大的神了,有自己的私生活,我一个表妹参与太多有些不好,不过卮衍主神您倒是很关心我表哥。我这个表妹就关心关心,您对我表哥……”
“我只是尽到了朋友的情意……”
“情意两字,不是神仙最应该抛弃的东西吗?”水笑着看着面前的卮衍“卮衍主神对我表兄的情意我是知道了,可是我表哥不知道,我大可以与我表哥说上一二。”
“我知道你此话何意,断袖之情,我没有。”卮衍用自己的胳膊支着下巴,手肘放在了水面前的小案上“我只是想告诉你,或许你表哥,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要选择什么?”水今日有些不明白卮衍到底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卮衍赶走了阿燎之后说的这些话目的何在。水也向前倾了倾身子,把自己与卮衍的距离只留了一寸。
卮衍从未与什么女子离得这么近,他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红晕。
“卮衍主神,”水微微开口,吐气如兰,那股温温的热气扑在卮衍的脸上,卮衍的心忽然像是被细腻的羽毛扫过,丝痒难耐。“我们礡凌山孤儿寡母的,可是事件的矛头总是对准了我们,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子无依无靠,阿燎却还要依靠我,这样的日子真的很难过,所以就请你们不要把无端的猜测放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很可怜。我表哥呢,还请您多多照拂。”
说完,水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卮衍的脸庞,在水温热的手心接触到卮衍皮肤的那一刻,卮衍的身体中仿佛有电流穿过一般,愣在那里。
“仔细看看,卮衍主神也是个美男子,怎么情情爱爱的事情自己不去好好体验非要操心别人家的事情?”
卮衍的喉头微动,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翻滚,他立马向后一退,与水保持了距离。
水看着他嫣然一笑继续说“没想到卮衍主神竟然这般的害羞,您不要误会什么,我之前也是做过男人的,懂得男人的心思。天上仙女无数,总有一款适合你,我们妖精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歪门邪道,您啊,还是少惦记我们的事情。”
水说完这句话,看着哑口无言的卮衍,卮衍却是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水,之前只知道这妖女长得美,却不想魅惑人的本事竟然这般的大,可是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怪事,这妖女身上流淌着金蟒家族的血液,给人以幻觉不是最拿手的吗?
卮衍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心口,可无论他如何的感知,也感知不到水在他身上施加的法术,他的天仿佛塌了一般,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自打他修行开始,无论遇到了什么大风大浪什么样的劫数,都没有方才那般的令人控制不了,这浑身发热的感觉……
莫不是他也走火入魔,做不了神仙了?
想到这里,卮衍吓得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水一眼转身就跑。
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没想到这位卮衍主神还是个纯情的男人,这辈子怕是第一次被女人这样抚摸过脸吧?
“你啊,总是这样不着调,非要去这样对待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傍晚,徐婉玉来到水的山洞与她说话,听了水的话忍不住责怪。
“怎么,就是逗逗他,他也不会真的爱我,不过是以后不敢轻易见我罢了。”水说的倒是轻松自在“这件事情也就放在卮衍这种自己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人身上有用,换成是别人,就没啥用了。”
“换成是别人,比如你那表哥和郭少丞,亦或者是那位魔尊,你就退推到了。”徐婉玉狠狠的瞪了一眼水说“梵谷的事情我知道你伤心,可是孔雀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阿燎,估计天帝也不会有什么反对,他并不想插手孔雀的事情,他只想插手我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做?”
“让一个神仙死在孔雀手里,这样就算没有我,天界也撤不出来。”水的手中握着已经装入梵谷尸首变成的那两枚棋子“玄云已经去为我办这件事了……”
徐婉玉知道梵谷的死让水下了大决心,她伸出手握住水说“等我们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这一切终究是会过去的。”
“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会停滞不前的人。”水拍了拍徐婉玉的手背说“就算是为了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也必须要好好坚持下去,让这一切都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