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阳湖是离京城十里外最大最长的湖泊,东临灵安山,南跨清凉山北角,长数十里,湖面最宽处也有七八里,呈葫芦状。
青鸾几人来到的就是葫芦的腹部,霈阳湖最宽阔的位置。
这里水深而清冽,湖面上有数个画舫和帆船悠悠而行。
离岸不远还有几处村落依水而建,这里的渔船大多是附近村民的谋生家什。
而那几艘精美豪华的大画舫,则是京中巨贾风祥楼的摩下产业,专门承租给京城世族富豪玩乐之用。
青鸾几人来到码头时,画舫俱已经被人租赁入湖划远了。于是,李温便在湖边赁了三只渔船,让船家带她们去数里外的浅滩水域捞菱角。
这种乌棚渔船不大,每艘只可乘连船家在内的四五人。
于是,青鸾和朝阳一船,带着韩再和玉珠;李温则与孙俅一船,带着各自小厮李顺和午羊。
而紫玉和三名通水性的侍卫,乘另一只船。
三只船在碧清的水面上缓缓而行,船家摇着橹,还唱起了悠长高亢的渔曲。
青鸾坐在船头,举目眺望远处,只见水天相接,山峦起伏,此景犹如一幅淡青水墨画。
耳畔那渔曲,时而深沉,时而悠长,三个船家歌声互相参差,倒是别有风味。
她从未如此澄静而认真地倾听过这种凡歌俚语,此刻听来,只觉得比那宫廷宴乐好听百倍。
“沥水溅行兮,山峦远;
西风吹老兮,霈湖波;
湘君一夜兮,生白发;
醉后不知兮,水印天;
满船幽梦兮,压星河;
神女翩然兮,踏歌临……”
……
船行了近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满是荷莲的浅塘处停下。
眼前大片的碧绿荷莲叶随风摇摆,茎高叶茂,十分壮观。
“哇!好多莲蓬啊。”朝阳惊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嘉宁,咱们先去采莲蓬,回头再去湖滩那边捞菱角。”
青鸾也正有此意,扭头询问李温:“温世兄,我们可否先在此停留?”
李温温和道:“好,我和孙公子随你们一起。”
此处极为偏僻,他肯定不能让青鸾朝阳两个小姑娘单独在此。
孙俅不乐意了,蹙眉叫道:“都快正午了,你俩磨磨蹭蹭的在此耽搁,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捕到鱼虾做午食!”
朝阳瞪他一眼,挑衅道:“怎么着?我们就是要先采莲蓬,回头大伙儿只吃这个!”
“你……”孙俅气结,知自己势单力薄,拗不过这俩倔女人,温世子瞧着也是个见色忘义的,更不会帮自己了。
于是转身指着午羊道:“把那个兜渔网拿给小爷,我要在此捞鱼。”
船家呵呵笑道:“公子莫急,荷花荡里的鱼虾才好呢,又大又肥又呆笨,极其好捉,保管您不费一袋烟功夫,就能捞一盆上来。”
“真的?”孙俅立刻忘了跟朝阳怄气的事,忙虚心向船家讨教起来。
船家立在船头,用浆拨开莲叶,慢慢将船撑进莲湖中。
青鸾和朝阳一左一右坐在船两侧,伸手将遇到的莲蓬采摘下来,不一会儿,便摘了一堆。
玉珠忙着挑选一些又大又完美无缺的荷叶摘下来,放在船舱里备用。
带着面具的韩再,于渔船中间危襟正坐,一柄弯刀搁在腿边,手掌握在刀柄上,漠然无声,似乎在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回头再看李温和孙俅,只见他俩正挽了袖子,撩起袍角,满头大汗地忙着用兜网捞虾捕鱼。
“哇!这里还有好多……”孙俅边捞边惊叹,像个小少年似的激动不已,“瞧瞧瞧瞧!好多大虾……”
小厮李顺和午羊忙不迭端着木盘,帮自家公子收罗网上来的鱼虾,也都笑咧了嘴。
“喂!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朝阳不乐意了,扭头呵斥道:“刚瞧见一条鱼就让你吓跑了。”
孙俅白了她一眼,站在渔船上一手拿着兜网,一手叉腰道:“你摘你的莲蓬,我捞我的虾,碍着你什么了!管的到宽。”
……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大家满载而归。
船家将船只停在一处浅水区,这里有成片的菱角。
青鸾遗憾地扔了手中菱角的浮萍。
菱角还没有成熟,很是青嫩涩口,根本不能吃。
李温让船家在就近的湖岸泊船,从船上收拾一些锅碗灶具,十几人登岸野炊。
船家殷勤地将贵人们捕上来的鱼虾清理干净,又取出一些小米跟油盐调料,一起交给李顺和午羊。
青鸾瞧着玉珠和紫玉将抹了油盐的鱼虾串在细树枝上,用荷叶包了放在火上烤,觉得甚是有趣,便也拿了几根串好的大虾,坐在李温身边,和他一起烤虾。
原先青色的虾子在火苗的烘烤下慢慢变红,不多会儿便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儿,诱得她不禁吞了下口水。
李温偏头看她,笑道:“饿了?”
青鸾难为情的嗯了一声,瞪着手里的虾串挪不开眼。
“稍等等,一会儿就好了。”李温柔声说着,将手里的虾翻了面,又捻起一撮细盐洒在上面。
“没想到温世兄也会做这个。”青鸾见李温手法熟练,就像做过很多次一样,不禁好奇。
李温垂眸道:“儿时常和家人一起野游,便学会了。”
青鸾瞧他一眼,见他神色黯淡,便在心里微叹一声,不再说话。
上一世,这位温世兄和他家人早早离世,实在令人惋惜,也不知这一世自己能不能助他摆脱厄运。
等这次回京后,她还是要想个法子再提醒提醒他才行啊。
旁边,朝阳和孙俅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你怎么这样笨啊,瞧瞧,好好的鱼都被你给糟践了!”孙俅心疼地拎着一把黑乎乎的鱼串,冲着朝阳叫道:“不会做就别逞强瞎做!”
这可都是他和温世子辛辛苦苦捞上来的啊,这个笨猪,都给烤糊了。
朝阳不服气地狡辩:“还不是你将火势弄得这样大才糊的,都要燎着我头发了。”
孙俅气哼哼地将黑糊的鱼串扔到一边,斜着眼睨她:“你除了强词夺理还能干什么!”
“笨猪!”
孙俅最后这句含糊在嘴里,还是被朝阳听出来了,她跳起来指着孙俅怒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俅不搭理她,自顾自重新拿了鱼虾烤起来,嘴里低声嘟囔着:“还没见过有人这么想听别人骂自己呢,真是怪人……”
青鸾无视朝阳和孙俅你来我往地口水交战,将手中虾串尽数交给温世兄,自己一心一意等在他旁边,瞅着火堆上的鱼虾暗自咽口水。
玉珠和紫玉则在另一边,用船家提供的陶罐小米,熬着一罐小米粥。
一群人忙忙碌碌没怎么留意,一艘画舫静静靠近了他们的渔船。
韩再隐立在不宜被人察觉的偏僻处,警惕地盯着从这艘画舫上下来的几人。
李温将一串烤好的虾递给青鸾,一抬头,看见萧伯言正负手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目光冷然地瞧向他这边。
“原来萧侯也来此游玩啊。”李温站起身,向他浅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