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石槐话音未落,西北面的山谷里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在草原长大的人,只要一听这声音,便能知道大致有多少战马。
五千骑,来自西北面的曲家村!
檀石槐笑了,这便是檀石槐的底牌。
檀石槐为人谨慎,深通兵法谋略,不论是守城或扎营,都绝不会将所有骑兵全放在城里或营寨中,总会在城外放一支骑兵做为策应。
这个方法,使檀石槐在多年的征战生涯中数次反败为胜,有两次甚至还救了檀石槐一命。
刚才出城时跟田峻说了那么多话,檀石槐就是在等这支骑兵过来包抄田峻。
至于信息的传达,这根本不成问题,因为檀石槐与这支骑兵之间一直有斥候联系,檀石槐相信当这支汉军出现在柳城时,放在外面的鲜卑骑兵应该马上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战场上势均力敌,只要这支骑兵加入,击溃汉军的左翼,就可以锁定战局了。
……
田峻依旧屹立不动!
对来自西北方向的马蹄声置若罔闻。
身下的汗血马踢踏了几下脚步,似是想要前去冲锋。
田峻轻轻勒了一下马缰,抚摸了几下马脖子上的鬃毛,让汗血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阵喊杀声从西北方向传来……
田峻轻松地笑了。
田峻早就从俘虏手中知道了那支鲜卑军的存在!
用一万人伏击那五千鲜卑骑,这便是田峻的底牌!
其实,这便是成公英给田峻出的妙策:
用一万五对一万五,与檀石槐僵持,用另外一万人去打檀石槐的援兵,迅速击溃其援军后,再回师围歼檀石槐。
……
田峻笑了之后,檀石槐就笑不出来了。
檀石槐知道此战已经败了,而且,檀石槐清楚地知道,此事绝不能再拖,若是拖到田峻的那支万人骑兵杀散鲜卑援兵后再来围攻自已,那就危险了!
于是,檀石槐当机立断,马上下令撤退。
这一撤退,鲜卑人就麻烦了!
之前被三面夹攻时,檀石槐就分兵三支各守一方,但现在一开始撤退,就又变回了三面被围攻。
田峻举起长戟,大喊一声:“取檀石槐人头者,赏万金!”
亲兵们齐声高呼:“取檀石槐人头者,赏万金!”
所有汉军都开始高呼:“取檀石槐人头者,赏万金!”
田峻与华雄招呼一声,双腿一夹汗血宝马,终于开始亲自冲入战场,紧跟着檀石槐败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鲜卑军兵败如山倒,四散逃命。
田峻盯着檀石槐紧追不舍!
两人所骑的战马都是宝马,渐渐地两人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
等到华雄将最后几名檀石槐的护卫砍死之后,田峻和檀石槐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华雄只好循着马蹄印一路追踪而去。
……
檀石槐一路狂奔,因道路不熟被一条弯曲的河沟挡着了去路,待到檀石槐从河湾绕出来时,已经被田峻抄近路追了上来。
檀石槐随手把金刀插入鞘中,一伸手,便将背上的猎日宝弓取在了手中。
一阵熟悉的感觉从猎日弓上传来,传遍了檀石槐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檀石槐似乎又找到了年轻时弯弓射雕的那种畅快感觉。
这是一张三石强弓,颠峰时期的檀石槐就是凭着这张弓,成为了万里草原的传说。
如今虽然因年老多病臂力有些下降,但拉开三石强弓仍然不在话下!
檀石槐一边纵马疾奔,一边偷偷地观察着田峻的距离和运动轨迹……
突然!!
檀石槐身子往马上仰面一躺,“嗖”地一箭射出,强劲的铁矢如一点寒星,直奔田峻面门而去……
田峻早有准备!
在看到檀石槐取弓时,田峻便有了准备。
如今见檀石槐一箭射来,田峻连忙用虎头长戟封向箭矢,但听“当”的一声,竟被震得手臂有些发麻。
刚一愣神,对面一点寒光又电闪而至,田峻身子后仰,紧贴马背,一支利箭几乎是擦着脸孔掠过!
好险!刚才这一愣神,差点丢了性命!
田峻翻身坐起,长戟斜斩,又斩断一支利箭。然后一夹战马,再次加速向檀石槐追去。
檀石槐没有再射箭。
连续射出三箭之后,檀石槐便再也拉不开强弓了……
檀石槐在马上晃了晃,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被檀石槐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这段时间檀石槐一直咳嗽,刚才硬拉强弓的扩胸动作,又挣伤了檀石槐的心肺!
檀石槐这一迟疑,田峻便追了上来。
“老贼受死!”
田峻一边大喝,一边挥戟狠狠劈向檀石槐。
檀石槐举刀硬接,一股大力传来,气血再次上涌,终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人也从马上滑落马下,仰面躺在地上。
田峻勒着战马,以戟尖指向檀石槐道:“你……败了!”
檀石槐轻蔑地看了田峻一眼,缓缓地说道:“我要是年轻五岁,你早死多时了。”
田峻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年轻五岁?五年前我才九岁,自然是打不过壮年的你。但五年后,我十九岁,未必就打不过十九岁时候的你!”
说罢,田峻长戟一挥,檀石槐人头落地,颈项中血雾“嘶嘶嘶”地喷出,与槐纵当日模样一般无二。
一代草原奇雄,比原本历史提前两年退出了历史舞台。
……
檀石槐死了,他的战马和猎日弓也落到了田峻的手上。
檀石槐的战马,名叫白煜,乃是草原上远近闻名的良马,据说是捕自草原上原生态的野马王,不论是其马速和耐力,都不比田峻的这匹汗血马差。
田峻又拿起檀石槐的强弓,发现这竟是一张做工精良的反曲复合曲,至于是什么材料,田峻研究了半天也弄不清楚,只觉得入手很沉,给人一种坚实熨贴的感觉。
田峻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一箭射向空中的一只飞鸟。
箭矢刺穿飞鸟的身体,将飞鸟带向高空,许久之后,才从高空坠下,落到地上。
“好弓,以后就是我的啦!”田峻开心地自言自语道。
田峻的射术也是不错的,只是与黄忠和檀石槐这些人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好在自已还年轻,又有黄忠这样的高手在侧,田峻决定好好地向黄忠请教学习。
取了做工精细的弓袋挂在身上,又拿了檀石槐的金刀和印信,割了檀石槐的衣袍包着人头,正要骑马踏上归途,只见远处一队骑兵打马如飞而来,仔细一看,竟是华雄和一队西凉劲卒。
不过片刻之间,华雄便来到了田峻身边,看到田峻安然无恙,华雄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神俊的大白马,华雄对田峻单膝跪地行礼道:“公子,末将战马不行,故此来迟。请将军责罚!”
田峻大笑道:“起来吧,想要这匹马就直说,哈哈,这匹马以后就归你了!”
华雄喜不自甚,改成双膝跪地磕头道:“多谢主公,愿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呃,就为了一匹战马卖身了?
想来也差不多,在后世,你要是拿一辆劳斯莱斯送给美女……
田峻大喜,连忙上前扶起华雄道:“华将军快快请起,今后以兄弟相称便是。”
华雄固执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对田峻道:“主公,天色将晚,咱们还是早点起程回去吧?别让黄汉升他们久等。”
田峻点了点头,大叫一声“扯呼……”,然后纵身跃上战马,一马当先往来路跑去,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大声吼叫道:
“夜……遁……卢……龙……道,
朝……登……白……狼……山;
晓……战……随……金……鼓,
暮……斩……贼……头……还!”
……
雄浑悠长的“怪叫”声,在山间四处回荡,惊飞了一群又一群前来觅食的乌鸦……
见田峻如此,华雄及一众西凉劲卒也都嗷嗷怪叫……
那叫声,恰如西游记电视剧中的……一群小妖出洞一般……噪杂而古怪……
……
一路疾驰回到上午的战场。
此时战斗早已结束,前来增援的鲜卑军也被击溃,黄忠等人正在打扫战场。
见到田峻带回了檀石槐的人头,所有汉军都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众将一路簇拥着田峻来到柳城,此时的柳城,也早被黄忠攻下,更确切地说不是攻下而是接受。
柳城守军本就不多,当檀石槐大战而逃时,留守柳城的五百多鲜卑人便脚底……呃,马蹄底抹油,跑得一干二净。
由于鲜卑人跑得急,从辽西辽东掠来的财富和粮草也都落到了汉军手中,田峻又发了一笔横财。
此战汉军伤亡一千多人,共杀敌五千余人,俘获二千多人,收拢战马四千多匹。
……
第二天,苏勇也从白狼城退入柳城,将原以为会被“捂死”在卢龙道的素利放了出来。
惊嗟不已而又莫名其妙的素利听到檀石槐的死讯,不敢久呆,赶紧带着本部人马遁入了草原深处。
……
柳城县衙,田峻正与手下部将衙中议事,突然,“哗啦”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踢飞。
众人正要发作,便听一声怒吼传来:
“臭小子!你这是纵敌!是放虎归山!”
一个壮硕的老头旋风般冲了进来,对着田峻就是一马鞭!
田峻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手上被抽出一道红印,连忙一边跑一边大喊:“父亲,你听我解释。”
众将一看是从柳亭关匆匆赶来的田晏,全都不约而同地躲到一边靠墙站好,兴致勃勃地开始欣赏“父亲打儿子”的闹剧,一边看,还不忘一边指指点点喝倒彩。
田晏一边挥鞭猛追,一边破口大骂:“近四万鲜卑贼军,哪一个手上没有沾着咱们汉人的血?你竟然说放就放了!你忘了那些惨死在鲜卑人手上的汉军将士和百姓了吧?老子今天要揍死你!”
田峻一边围着桌案跑,一边大叫:“老爸……呃,父亲,我是不是你亲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