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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钱真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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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助拳的黄老邪,那天根本就没有下车。看到勾疯子“一哆嗦”以后,黄老邪怕了。他怕的不是亲眼见到了杀人,而是,他怕了那个当时杀完人仍然不动声色的李老棍子。据黄老邪说,李老棍子杀完了人冷冷地看着勾疯子的兄弟,手中的水果刀滴着血,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勾疯子的兄弟们没一人再敢上前。

什么叫做杀人不眨眼?

黄老邪跟了李老棍子七八年,那天终于知道了。跟着这样的人混,早晚得玩儿完。

黄老邪从车窗内伸出手向李老棍子挥了挥,意思是:“你没事儿了,他们肯定不敢和你动手了。但是你杀人了,如果我再下车,恐怕你更麻烦,我先走了。”

李老棍子也挥了挥手中的水果刀,意思是:“你走吧!”

“开车!走!”黄老邪说。据说,黄老邪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还没拆线的嘴有点儿疼。他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如果不是没拆线,恐怕又会裂开。

从那天过后直到今天,黄老邪再也没参与过江湖的争斗,洗手了。

多年以后,二狗曾认识几位自许朋克的人,他们和二狗谈论的话题多数是颠覆与死亡。

勾疯子这个朋克诠释了朋克精神的真谛:折腾,得瑟,颠覆,直至死亡。

一个勾疯子死了,一个黄老邪退出了。但是1993 年当地的混子们还在继续摇滚着。

1993 年当地那拨混子们突然间集体爆发的躁动的摇滚行为中,第四个摇滚的是晓波。如果只论场面,晓波这次的摇滚堪比魔岩三杰在香港红勘体育馆的演唱会。此战,是二狗亲眼所见。

这几位数得着的大混子在一个月内的连续血战,彻底撩动起了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小混子的神经。他们彻底亢奋了。

比如晓波。

晓波自从去了李四的游戏厅以后,认识的社会上的人更多了。1993— 1994 年流行拍扑克机,李四的游戏厅不小,所以全市大大小小的混子都爱来他这里玩儿。与其说是游戏厅,倒不如说是个半公开的赌场。

当晓波听到这些社会上的混子津津乐道包括他二叔在内的那几场恶战后,很是热血沸腾。他也希望自己做出一些能作为传奇被人称颂的事情来。记得惹事儿的前几天,他刚刚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刺了个“忍”字,然后又涂上了“纯蓝”钢笔水。他对二狗说,这就叫文身了。忍字上面,又被他用烟头烫了个烟花。

“你知道为什么刺忍字吗?”晓波问二狗。“……不知道。为什么啊?”二狗当时根本无法理解“忍”字的含义,但是二狗认识的很多小混混身上都刺了个“忍”字,二狗看着都觉得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二狗还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那些手臂上刺着个“忍”字的小混混通常都极其不能忍,一点火就着。“忍就是忍耐的意思吧!”晓波也不确定,他给自己文了个“忍”字就是为了追随潮流。“哦……”二狗似懂非懂。

晓波惹的那次事儿也并不全是晓波的错。当时离李四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民族中学,这个学校的学生经常来李四这里拍扑克机。赌博机这东西十赌九输,总来这里玩的几个学生早已输得一塌糊涂了。

据说那天,该民族中学的三个学生是一起来拍扑克机的。很快,他们带的600 多块钱就输光了。

“老板,再给我上五十块钱的分。我让我同学回去拿钱去,马上给你送来,行不?”其中一个学生对晓波说。

“我们这里都是交钱然后上分,没先上分再交钱的。”当天王宇王亮等人不在,晓波负责上分和收银。据说平时,遇上这样的情况,如果是老主顾,那么也就给上分了。但是晓波毕竟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不敢给不怎么认识的人上分。

“平时王哥他们在的时候,这样都可以啊!”

“不行,我可不敢,我又不是老板,呵呵。”晓波说得很客气。

“那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回去拿钱,你帮我留机行不行?”

“这扑克机不是单版游戏,是连线版游戏,留机也没用啊。你们一会儿再来吧。”晓波还是很耐心地和他们解释。晓波主要是看正等着机子的人不少,不愿意留机给他们。

“……你新来的吧!怎么说什么都不行呢!”

“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是老板。”

“小兄弟,他们如果不玩,这机子我上了啊。”一个等了好久的成年人对晓波说。

“好吧。”晓波拿出钥匙给这个成年人上了分。

这三个民族中学的学生很是无奈。

让他们更无奈的事情发生在他们退下机子后的一分钟。

随着一声脆响,刚刚坐在机子上的成年人第一把就拉下了连线彩金!

“哈哈!你们真背。”晓波随口和那三个民族中学的学生开着玩笑。

“你他妈的会说话吗?!”输了钱正在恼火的一个学生伸手就打了晓波一个耳光。这三个学生比晓波要大上一些。

晓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捂着脸走向了收银台。晓波可不是“忍”了,他是去游戏厅门口的收银台拿螺丝刀了。这螺丝刀,是他平时修游戏机用的。从小长到大,晓波就没有过挨打不还手的经历。但是晓波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手里如果没点儿什么家伙,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打。

这三个民族中学的学生正往游戏厅门外走。他们也知道今天打了李四游戏厅里的人,得抓紧走,否则被李四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在他们就要走到游戏厅门口时,晓波正好拿完螺丝刀走了过去。双方迎面相遇。

晓波当时是面带微笑走过去的,这三个学生无一防备。

晓波忽然间把手中的螺丝刀捅向了刚才抽他耳光的那个学生。那个学生

猝不及防,被晓波一螺丝刀捅在了大腿上!这一螺丝刀,至少扎进去了有10 公分。当时是夏天,都穿得很薄,螺丝刀虽然不是很锋利,但是晓波手劲却不小,实实在在地扎了进去。“嗷!”被扎的学生一声惨叫之后,就死死抓住了晓波拿着螺丝刀的手腕。

他的两个同学见状冲上前去,抓住了晓波的头发。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打十五岁的已经缴了械的晓波,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晓波就被踢倒,蜷曲在地上任由这三个学生猛踢。

等这三个学生打完,晓波再起来时,他已经像个土驴,嘴角眼角全是血。“小逼崽子!”这三个学生匆匆地丢下一句转身走了。他们知道今天闯祸了,是个人就知道这游戏厅是李四开的,这事儿肯定没完。晓波没答话,用手擦了擦嘴上的血,冷冷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转身去洗手间洗脸去了。这是晓波的优点,在打架吃亏后,晓波很少说“你等着”、“我非废了

你”这样的话。他只动手,不动嘴。究竟是骡子是马,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晓波洗完脸,拿着吧台的电话给王宇打了个传呼,“哥,我挨打了”。

半个多小时后,王宇和王亮一起回来了。这哥俩年纪只差一岁,长得也比较像,都是高高瘦瘦清清秀秀。那天,他俩都穿了件洗得一尘不染的雪白衬衣,衬衣都塞在裤子里,看起来格外精神利索。

听完晓波的描述,王宇一共说了两句话。

“晓波,你还能认出他们吗?”

“能!”

“老亮,吹哨子!”王宇叫王亮为“老亮”,大家都这么叫他。吹哨子是1993 年当地小混子们的流行语,就是“喊人,叫帮手”的意思。无论是赵红兵还是李四,肯定不能和一些学生去打架,太**份。这样

的事儿,凭着王宇和王亮的名气和身手,他们自认完全能搞得定。

下午5 点左右,王亮大约喊来了15 个人,加上常年在游戏厅里驻守的七八个小兄弟,一共二十四五个人。这二十四五个人中,除了王宇和王亮年龄稍大一些以外,其他的都是20 岁以下,正是最冲动、最爱打架的年纪。

“平了民族中学!”王亮说。王宇和王亮跟着李四这几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社会上比较有名气,根本就没把民族中学的那几个人放在眼里。

他们先简单地吃了点儿饭,喝了点儿酒,但都没喝多。王亮叫来的那些小兄弟都以能被王宇和王亮“赏识”而备感自豪,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晚上7 点,民族中学要上晚自习的时候,微醺的王宇、王亮、晓波等三人率着二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民族中学。他们的武器是用报纸包着的西瓜刀和钢管,他们认为,和学生打架,没必要动真刀真枪的,带点儿西瓜刀和钢管,足够了。

当时正值黄昏,民族中学的篮球场上还有十几个人在打篮球,十几个人在看热闹。

“哥,有他!”晓波指着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篮球的一个学生说。

“哦,知道了。”王宇径直朝那个学生走了过去,二十多人紧随其后。

“你知道你今天干什么了吗?”王宇上去就抓住了正在抱着球的那个学生。

“大哥……”那个学生看见王宇出现在了他眼前,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知道王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打了晓波以后知道肯定要遭到报复,却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的快,而且还是上门报复。

王宇没答话,拿着还没拆开报纸的西瓜刀重重地砸了他脑袋一下。随后,王宇身后的那些小兄弟一哄而上。

该民族中学的学生一向团结,只要与校外人士发生冲突,必然集体出动。这次,面对王宇等二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混子,民族中学的学生居然毫不退缩,当时有七八个学生捡起砖头子就冲了上去,和王宇等人厮打了起来。

两分钟后,这第一拨战斗结束,以民族中学的学生惨败告终。

民族中学的学生毕竟只有七八个,手里又没有家伙,几下就被打散,其中曾经在游戏厅中殴打过晓波的那个学生被晓波将鼻梁骨打断。经常打架的人都知道,鼻梁骨被打断属于轻伤,但是看起来极其恐怖,不但血会流得满脸满身都是,而且极难止住。这个学生跑的时候,血沿着下巴滴在了前襟和地上。他跑一路,血滴一路。

“还有两个。”晓波说。

“翻!”王亮说。翻的意思就是,翻遍民族中学的全校,也要找出这两个人。

这二十几人上了教学楼,挨个教室地踹门。

“有吗?”

“没有。”

教室里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学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半个多小时后,几乎所有教室的门都被他们踹了一遍。终于,在一间教室里发现了另外的一个学生。“他!”晓波挺起手中的西瓜刀指了一下。

据说那个学生都没来得及站起,就被踩着课桌冲上来的十多个人用雨点般的钢管和西瓜刀砸蒙了。他两条胳膊护住后脑,一动不动伏在桌子上,任由钢管和西瓜刀砸下。

教室里的女生吓得惊叫不止,个个花容失色。

“行了!”王宇叫停了,他可不想真闹出人命。

“你认识我吗?”晓波抓起了那个学生的头发。

那个学生惊恐地看着晓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波抽了他十个耳光,个个清脆响亮。

“还有一个呢,他在哪儿呢?就是抽我耳光的那个。”

“他还没到,他下午包扎去了,可能一会儿来。”那个学生已经被打糊涂了。

“走吧,咱们去校门口等。”王宇说。

晓波很听王宇的话,跟着王宇走出了教室。第二轮打架也以晓波等人的圆满胜利而结束。据说,民族中学建校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如此嚣张地来惹事。在王宇等人挨个教室踹门过后,那些学生觉得十分恼火,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刚才是谁啊,那么嚣张?”

“好像是学校旁边游戏厅的那些人吧。”

这时,刚才在篮球场上挨打的七八个人也回来了,个个鼻青脸肿,有三四个身上还有轻重不一的刀伤。

“他们刚才把我们给打了!”

“他们怎么这么牛逼?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听说刚才他们进了个教室,把一个同学给打了。”

随后,几十个人拥进了那个被打的学生的教室,见到他的惨状,无一不咬牙切齿。

“他们人呢?走了吗?”

“好像没走,听说还要在学校门口等人。”在教室里刚被毒打的那个学生说。

“先送他去医院。”该校一个所谓的老大说。

“全校只要是个带把的都给我出来!咱们的同学被外面的人打了!”

民族中学的学生“吹哨子”了。

几层的教学楼里很快就发出了“轰、轰”的巨响,大家都在踹碎凳子,拿凳子腿。他们“吹哨子”更方便,全校的学生根本不用一个一个地去找。而且,几乎是所有的学生都被刚才晓波等人的嚣张气焰激得怒火中烧,很容易被煽动。

这次,晓波他们真把事儿惹大了。

那天二狗恰巧去民族中学找自己的表哥,目睹了这场已经可以称为战争的斗殴。

那天黄昏,忽然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天已经擦黑,二狗从正门走进了民族中学。事后二狗得知,二狗进民族中学的校门时,晓波、王宇等人正在学校门口对面的商店里喝汽水。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架,他们也累了,渴了,补充一下体力。

二狗走进民族中学不到10 米,就听见“轰轰隆隆”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二狗以前只在电影院里听过,这是千军万马的铁蹄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刺耳。

又向前走了几步,夜色中,二狗看见眼前黑压压一片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个个手里都拖着一个长长的椅子腿或者桌子腿。那千军万马般的轰轰铁蹄声,就是这几百条凳子腿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就这动静,已经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了。二狗想赶紧让开,不过已经晚了。“你是我们学校的吗?”有人问二狗。这时的他们已经红了眼,见到生人就打。黑暗中,他们也看不清二狗长的是什么样子。“我……不是。”二狗赶紧摇首否认。现在二狗承认,看到这阵仗,又被人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二狗腿有点儿打哆嗦了。

“那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我是吴海的弟弟,我来还书。”二狗仍记得那天二狗要还的书是《天龙八部》第四册。

“哦,这不是二狗吗?这是老吴的表弟。”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二狗。虽然至今也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究竟是谁,不过二狗真的十分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或许当场二狗就要身遭横祸。这几百个人,就算每人戳一手指,也够把二狗戳进医院住上几个月的了。

“哦。”没人再理会二狗,继续向学校大门走去。

二狗侧身让过大部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走出十几米后,二狗镇定了下来,决定看看他们究竟要干吗。二狗从小就爱看打架,怎么能错过如此气势恢弘的大场面?反正这些学生已经知道二狗是“看热闹”的了,不用担心。

二狗从小看过的群殴无数,自己也亲身参与群殴无数,深知在什么地方看热闹又安全又可纵览全局。各位看官可能要问,究竟在什么地方看打架最好?二狗敢肯定地告诉你:上墙,然后骑在墙头上看热闹,最好!在墙头上看热闹,二狗总结有如下几大优势:

1. 不必担心被人误伤。如果是站在打群架的周围看热闹,极容易被人当成敌人误伤。二狗亲眼见过打群架时被误伤甚至误伤致死的案例。

2. 不用担心被流矢击中。打群架时通常砖头子乱飞,但是砖头子的飞行高度通常都在一米六以下。骑在墙头上看热闹基本不用操这个心,只要是个墙就有两米多高,足可以保证安全。

3. 证明立场。骑在墙头上抽着烟,肯定能证明自己是看热闹的。否则防暴大队赶到,不分青红皂白,见到年轻人就往警车上推,进了局子以后,不定得关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为自己洗刷冤屈。

4. 逃跑方便。就算是有其中的一个团伙打红了眼,连看热闹的都要打,那也不怕。如果他从墙的北侧向二狗追杀过来,二狗就翻身跳到墙的南侧;如果他从墙的南侧向二狗追杀过来,那么二狗就翻身跳到墙的北侧。追杀二狗的人上墙总是需要六七秒的时间,有这几秒的时间,二狗早撒丫子跑出五六十米了,累死他也追不上。如果是爬到树上看热闹恐怕就没这个效果了,因此只有在没有墙的情况下,二狗才会选择上树。

5. 可以纵览全局。这也是最关键的,历史上哪个元帅不是站在高地上指挥战斗?站得越高,局势看得越清楚。二狗看见民族中学的人都走出校门后,翻身上墙,骑在了墙头上。这时民族中学的学生并没有马上发现目标。在二狗上墙一分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二狗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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