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贾琏昨日在大街上,才会当众杖责周盛之后,将其抓捕回衙门,并且谁来劝说,都不肯放。
也是为了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
若是皇帝希望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那他就铁面无私,刚正不阿。
若不然,以后便也学着前辈们,多加明哲。
很显然,皇帝赐他竹如意,就是明白的告诉他,要有节……
这一点贾琏很容易看明白,但是又一想,就算皇帝赞扬他的做法,也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多做什么,沉默便是态度。
但是皇帝却第二日,就借着表彰他战场功劳的由头,派大太监与他接触,很显然,皇帝的意思是,他的那个便宜小舅子,打可以打,关也可以关,但是还是要给周娘娘一点面子,给宫里一点面子,不要当真按着律法,给人关押个一年半载。
这一点,从和裘世安的谈话中,得到印证。
于是,贾琏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
却说那周家,等了一日的消息,没有得到宫里的回复,第二天却听说,皇帝派人重赏了贾琏。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的意思了。
一时间,周家夫人和老夫人,在家里是哭的天昏地暗,只觉得自家乖孙子(儿子)是不是没救了……
周洪昌也是无奈,终于放下侥幸,也放下自己鸿胪寺少卿的骄傲,穿了便服,只带了两三个家丁小厮,便亲自往兵马司来。
一路上,看见满城的老百姓,穿着新衣裳出来游玩,准备逛元宵,一个个脸上那是笑意盈盈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来到兵马司,求见指挥使,倒也没有被为难,很快就在内室见到了贾琏。
“哈哈哈,不知周大人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贾琏从后堂走进来,看见坐着的周洪昌,立马春风满面的上前见礼。
周洪昌也忙起身还礼,然后看着眼前清俊中带着一些飘然气息的贾琏,哪怕心里将其厌恶的要死,周洪昌也不免眼睛一亮,好一个卖相不俗的年轻人!
一番简单的见面礼节之后,贾琏东主位置坐了,假装不懂的询问周洪昌的来意。
周洪昌也不戳破贾琏,“老夫此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肖子狂悖无礼,触犯了国法,幸得贾大人及时教戒,才不至于酿成大祸。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敢不敢,周大人多礼了……”贾琏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周洪昌,心里倒有点欣赏。
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只是,家母闻得孙儿犯事,情急之下,旧疾复发,请医问药皆是无用,心里唯一念叨的,只有孙儿一人。
老夫无奈,只能厚颜来求贾大人,能够暂放小儿回家,若能借此挽回家母一条性命,老夫不但感谢不尽,且终生铭记贾大人再造之德……”
周洪昌言辞悲切,起身给贾琏行礼。
贾琏忙上前扶住,同样诚恳道:“周大人一番至孝之心,令人感动。只是……
唉,实话实说,令郎所犯之事,本也算不得太大的罪过,只是当日那般多的老百姓亲眼见证,本官也是无奈,只能依照国法办事。
然本官亦知令郎只是一时冲动,加之看在周娘娘的份上,原本按照令郎的情节论罪,应该是要关押一年的……本官私自做主,预备两个月之后,便以其认错态度良好,放令郎归家。
这已经是本官最大的权限了。
只是如今听得老夫人病重,晚辈也恨不得立马就放令郎回家探望祖母,只是如此一来,一则愧对百姓,回头陛下只怕也会怪罪……我也很难办呀。”
周洪昌一听,情知感情牌打不过去了,立马朝着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便将一沉重的木案送上来。
周宏昌接过放到几上,叹道:“老夫也知道贾大人的为难……不过老夫曾听闻,兵马司有规矩,若只是搅乱治安的犯人,真心悔过,并愿意如数缴纳罚金,便可以免去关押之刑法。
不知道按照犬子的罪状,八百两银子,够不够缴纳罚金?
大人请放心,回去之后,老夫保证教戒好犬子,定不让他再犯,令大人为难……”
“倒是确实有这样一个规矩,只是……”
贾琏沉吟了半晌,似乎一咬牙,道:“罢了,同朝为官,晚辈也不敢不给周大人这个面子,即便陛下知道后怪罪,晚辈也认了。
来人,将周二公子请出来……”
周宏昌心里暗呸了一声,面上仍旧诚恳道:“如此,就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了,老夫替犬子,替家母先行谢过。”
“哪里哪里,周大人客气了……”
目送周宏昌领着仍旧有些拐瘸的周盛离去,贾琏才进屋,揭开几上那木案的罩子。
果然满满当当摆放着整齐的银锭子,以贾琏的眼光,一眼看出,确实是足八百两的份额。
这周家,出手阔绰啊。
要知道,当初他捐一个同知的官儿,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
让阿沁姐妹先装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送到兵马司的账房归账。
兵马司的油水,确实挺多的,这种“敲诈”还只是小头,大头是那些街面上数之不清的商贩的“管理费”。
所以,兵马司每季度都会发“福利”,全员从上到下都有,他这个兵马司指挥使,自然是大头。
他刚刚上任,这第一单外水,还是不要独吞,让大家都沾沾光好了。
细水长流,来日方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