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亚宁一瞬不瞬望着光团中叶崇磐,崇磐嗓音,清、透、圆、脆、甜、亮……无一不美,美就算是这样热闹喧哗氛围里、显著是喜气而不是戏时刻,也让人不由自主会被他吸引住。果然是只要他一开腔,所有火花都他周身噼里啪啦爆开精彩——他听着崇磐继续往下唱:“……十五载到今日他才吐真言,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他思家乡想骨肉却不得团圆……”懒
他眼前却像是看到了一个缩小了影子,穿着并不很合身戏服,愣是把“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唱成了“原来是杨家将改头换面”……
他听着她唱错,也管不了台下满座是从校长到老师,还有那双层礼堂里坐满了各个年级同学有两千多人呢,台上便“扑哧”一声没绷住笑了出来,紧贴腮上微麦将这一声笑清晰传了出去……他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就只见她上了妆面孔都红惨了,一对眼睛盯着他,像要盯死一只蚊子似……他胡须乱抖,她怀中那个假婴儿简直被她捏要变了形、身上锦袍随着呼吸急剧加速金光乱窜,晃他额头紧急冒汗……一场好好儿艺术节汇报演出,愣是她一句口误加他“笑场”给弄状况频出,越唱越,琴师也压不住他们俩节奏。也不知道两人都是用了怎样意志力克服下来,好歹撑到结束,急忙慌促谢了幕简直是逃到了后台。操琴老师傅怒气冲冲甩手离去,她还没卸妆,回头瞪他一眼,袖子一甩便动手打他,袖口水钻勾住了他胡子,猛然间扯下来,胡子帽子一把乱七八糟挂脸上,他只觉得耳下一阵火辣辣痛,伸手一摸,血……她也吓坏了,胡乱用白袖子按他伤口上,那眼睛里满满怒火忽然间被泪水扑灭了,全是恐慌,全都是……虫
“……我这里走向前再把礼见,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叶崇磐转身对着董亚宁,“驸马!”他兰花指原本由外向内徐徐一晃点到为止即可,此时他余外来了一个动作,点了一下亚宁,下一声娇滴婉转:“驸马呀!”
董亚宁顿时知道叶崇磐看出他刚刚精神不集中了,这后面一声驸马也是多余来。他忙做手势拎袍带表示自己六神归位。
叶崇磐从容点头,接下去便唱:“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不知者不怪罪你海量放宽。”
“公主哇!”董亚宁一步上前,开了腔。
好不好,他这算是多年来当众头一回亮嗓,下面坐着除了长辈便是朋友,倒当真是从未见他来这么一出,说捧场大家也确捧场,先就给来了一个碰头彩。
他微微鞠躬致意。
“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这一段西皮板董亚宁唱如水银泻地般干净利索,听着众人中戏曲修养高如叶居善等人也都露出赞许笑容,一时掌声如潮。
叶崇磐见董亚宁进入状态颇,放松接上了词。
这段戏原本他就是极熟,以为董亚宁不过玩票,能顺利唱下来就算不错,哪儿料到董亚宁一开腔颇令他惊艳,二人交接之间显得娴熟无比、默契横生,他心情一好,唱也格外来劲——他们你来我往,虽说是清唱,也正是各凭本领,半点儿拙也藏不住……
圆圆满满唱下来,董亚宁只觉得自己身上都热了,听着下面大家鼓掌叫好,喊着“再来一个”,就差往台子上丢钢镚儿劲儿,他笑着,抱拳对众位道谢,又郑重谢叶崇磐。
叶崇磐得意而矜持笑着,跟董亚宁一起鞠躬,这才算谢了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