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彦烺唱诺,吴超越却还是不肯放心,又指点道:“记住,王国才的探报说,湖口城下有一些土厚的地方,适合挖掘地道埋设火药攻城,你可以向我老师提出这个建议。他的麾下如果没有土工人才,你可以直接从大冶的铁矿和煤矿借人,不必再向我请令。”
邵彦烺再次唱诺,吴超越这才完全放心,还忍不住哼哼道:“手把手的教了打仗,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
如果换成了以往平时,吴超越的战略战术不管有多合理多正确,咱们的曾老师都一定不会接受,一定只会先去考虑自军的利益而自行自素,但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丁忧失权的恐怖压力比泰山还重,在此情况下,还想象之前那样只顾保存实力是找死。所以邵彦烺带着吴超越的建议抵达了九江战场后,即便明知道全军移驻鄱阳湖以东会有危险,但是思量再三后,曾老师还是咬着牙齿接受了这个建议。
难得碰上曾老师这么听话一次,吴超越当然是马上就下令刘坤一出兵,让刘坤一带着庄字营也赶到九江参战,与王国才所部联手接替湘军围困九江城,曾国藩则乖乖带着湘军横渡鄱阳湖,将湘军主力尽列湖口城下,准备起攻城。
确实是吴超越在手把手教老师打仗,知道自己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绝无可能迅速拿下湖口取得全功,曾老师只能是采取邵彦烺提出的建议,安排兵士在邵彦烺从大冶借来的土工匠师指点下挖掘地道,用太平军拿手的地穴攻城战术攻打湖口。
在此期间,在这方面十分拿手的太平军也用听瓮找出了湘军的地道方位大致所在,试图用反埋火药的办法炸塌地道,无奈大冶的技术工技高一筹,十分注意对地道的加固,太平军引爆时没能炸垮地道,还反倒浪费了不少火药。黄文金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一边做好紧急修补城墙的准备,一边在城内挖掘深壕和修筑工事,做好打巷战的防范。
地道顺利竣工后,多达两千余斤的火药迅速安装完毕,再到点火引爆时,湘军又在邵彦烺的指点下百炮齐鸣,猛轰爆破点城墙增强爆破效果,结果一声巨响过后,湖口城墙上便出现了一个不下十五丈宽的巨大缺口,湘军上下欢声如雷,受命担任先锋的蒋益沣也立即率军起冲锋,早有准备的太平军则一边投掷土石沙包封堵缺口,一边拿着火药包紧张等待湘军到来。
太平军将士拿着火药包等待湘军逼近,当然是想等湘军逼近时点燃了扔下去阻挡湘军攻势,然而很可惜,关键时刻,邵彦烺仿造的改进型康格里夫火箭却大显神威,呼啸着抢先飞到城头炸开,携带的苦味酸炸药包接二连三炸响间,不但把正在拼命投石补缺的太平军士兵炸得死伤惨重,喷出来的苦味酸火焰还大量引燃了太平军将士此前准备的火药包,用太平军的火药反过来炸死炸伤了更多的太平军士兵。
见此情景,湘军上下当然是欢呼更盛,咱们的曾老师却是喉咙里伸爪,迫不及待就对邵彦烺说道:“彦烺,这种什么改进型洋火箭,慰亭怎么就不叫你多带一些来?还有,你替本官从大冶借来的几个土工技师,能不能让他们留在我的军中效力?”
邵彦烺不吭声,心里哀叹,“吴抚台,你的话没说错,你这位老师,胃口真是无底洞啊。”
即便炸开了城墙,湘军在湖口这一战打得仍然不轻松,知道湖口存亡关系九江安危,黄文金所部的太平军将士是拼出了老命和湘军打巷战,凭借着事先修筑的城内工事负隅顽抗,说什么都不肯主动弃城而走,惨烈巷战持续到下午都不分胜负。最后曾国藩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让士卒使出珍贵的苦味酸手雷,这才总算抢占了巷战的上风,同时采纳左宗棠的建议,曾国藩又命令士卒全力抢占城墙高地,居高临下不给太平军以反扑机会,如此到了傍晚时,黄文金才恨恨率领余部弃城撤退,逃向下游的彭泽,湘军长于守而拙于攻,全力攻城间没能拦住太平军突围,被黄文金杀出包围后就没敢再追,仅仅只是取得光复湖口城的胜利。
不过这点对咱们曾老师来说也足够了,拿下了湖口,等于就是切断了九江太平军的粮援后路,除非是太平军的主力回师西线,否则九江太平军就是笼中鸟,盆中鱼,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同时对曾老师来说更重要的是,拿下了湖口这个战略要地,等于就是打开了湘军水陆军队南下江西腹地和东取彭泽安庆的道路。
在南下和东进之间,曾老师当然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难度最小的南下,一边迫不及待的上折子请功,一边马上水陆并进,攻打只有太平军兵力空虚的南康府城,和另一个门生李鸿章争功争粮争军饷。同时又迫不及待的设卡收厘,再有就是回信给得意门生吴超越,要钱要船要武器。
曾老师要南下,巴不得早点蹬腿的吴超越自然希望他继续东进,才刚收到攻破湖口城的消息,吴超越马上就回信老师,建议老师趁热打铁继续东进,乘着太平军还来不及回援西线的机会,拿下另一个战略重地彭泽城,先守好江西东大门再关门打狗消灭江西境内的太平军残部——也顺便彻底激怒太平军回师来找湘军决战。
很可惜,曾老师这一次再不上当了,马上就找出了无数的理由断然拒绝继续东进,坚持要肃清南面残敌再东进彭泽。吴超越万分窝火的同时也有些奇怪,忙向赵烈文问道:“湖南那边有没有消息?我那位太老师,现在病情是不是有些好转了?”
虽然赵烈文摇头表示不知,但情况还是被吴超越料中,乘着公务往来的机会,吴超越顺便向负责监视曾老师的花沙纳打听消息时,花沙纳果然苦笑答道:“恭喜慰亭,你的太老师经过湖南名医诊治后,身体确实已经大好,虽然还有些反复,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病得重了。”
听到这话,吴超越当然是掐死那个湖南名医的心都有,花沙纳看出吴超越的心思,便微笑问道:“慰亭,怎么?是不是你那位老师又开始只要钱粮不干正事了?”
“花制台明察秋毫,晚辈钦佩万分。”吴超越苦笑着恭维了花沙纳一句。
“别急,别急。”花沙纳微笑着摆手,笑着说道:“放心吧,以后用不着你逼了,文俊文抚台会替你收拾他的。”
“花制台,文抚台会收拾我老师?”吴超越好奇问道。
“慰亭,知不知道你在湖北任上,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什么?”花沙纳笑着说道:“你走运的事,因为前任江西巡抚陈启迈被你老师突然参倒,原本要出任湖北布政使的文俊,被临时改任为江西巡抚。不然的话,你在湖北的事会变得难办十倍还不止。”
“花制台,那晚辈再好奇问一句,文抚台真象传说中那么刁毒难缠?”吴超越更加好奇的问道。
“比传说中还要刁毒难缠十倍!刁钻刻薄,自私自利,疾贤妒能,全身上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半点道德品质!他祖上如果不是正黄旗的牛录,连老夫都想亲手掐死他!”
花沙纳斩钉截铁,还指了指自己白苍苍的脑袋,微笑说道:“老夫敢拿项上人头打赌,文抚台告你老师刁状的折子,现在不是已经送到了京城,就是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你老师这一次,算是甘尽苦来了。”(未完待续。)
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