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有生以来, 这一辈子,徐致深听到过的最动听,最美妙, 也是最及时的渴望的声音了, 胜过任何的天籁。
短暂的, 两秒的凝固, 他猛地从床上跃了下去。
“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穿上衣服, 套上裤子, 甚至连袜都来不及穿,脚套进了鞋,拿起钥匙冲出了门, 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车,轰然动汽车,方向盘打了个转, 踩下了油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阒寥, 看不到半个人影,带着寒意的夜风再次拍打着徐致深的脸,他双目注视前方, 驾着车, 离弦箭般朝着火车站飞驰而去, 白天至少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 不过二十分,他的车就到了,嘎吱一声,停在车站大门外的黑漆漆的广场空地上。
他推开车门下去,朝里飞奔而去。
已是凌晨,候车厅里空荡荡的,青灰色的斑驳门窗,深褐色的长木条靠背椅,门口悬的那盏布满灰尘的昏暗电灯在夜风中微微晃荡,投出一圈浮动的昏黄光影,几只仅存的飞虫绕着这深秋寒夜里唯一还带着温度的光影盘旋飞舞。
徐致深冲了进去,停下脚步,迅速地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
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里,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向着他。
徐致深身体里的血液加速了流动,如海浪般,一阵阵地冲刷着他的心脏。
他立刻朝她大步走去,伸手快要触及的时候,却又仓促地停止了朝向她的脚步。
昏黄的灯影里,他的眼角仿佛微微泛红,他凝视着她,片刻后,用喑哑的,却克制着的平静语调说道:“薛小姐,你想好了,你真的还要我吗?”
光线昏暗的候车室里,甄朱一动不动,姣好的小脸朝他微微仰着,睁大双眼,和他凝望了片刻,慢慢向他伸出手,索抱。
“徐先生,你让我等了好久!我一个人有点怕,还有些冷,这里到处透风,真是讨厌。”
她微微歪着脑袋,冲他小声地埋怨,语气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墨黑夜色中绽出的一朵小梨花,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可爱至极。
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瞬间握住,肆意揉捏,揉成一团。
徐致深咧嘴笑了,目光闪亮。
“是,是,全怪我不好。”
他顺着她的口吻低语,飞快脱下带着自己温暖体温的外套,将她身子完全地裹住,随即拥她入怀,双臂紧紧抱着她,冒出了片胡渣的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感觉到了怀中女人肌肤被寒夜浸润出的几分凉意,低头,唇吻就要落上去,这时,猝不及防,从侧旁不知道哪里,忽然跳出来一个身影,挥起一拳,朝着徐致深的脸就重重地击了过来。
这一拳又仿佛凝聚了全部的力气,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徐致深的一侧下颌之上,他侧倒,肩膀重重撞在了旁边的一面墙上,出咚的一声。
“姓徐的!你他妈的都成了别人女婿了,甘心替人顶包,竟还不忘勾引她!老子我现在是她哥哥!我今天不打死,我就不姓石!”
石经纶一脸怒容,嘴里骂着,握拳继续朝着徐致深大步走去。
甄朱终于从惊呆中回过了神儿,慌忙一把拽住石经纶:“你误会了!他早就已经拒了张效年的婚事!”
石经纶一愣,扭脸看向甄朱:“你没骗我?”
“是真的!”甄朱用力点头。
石经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尬色,忽然又咬牙切齿,挣脱甄朱拽着自己的手,一步冲到徐致深的面前,再次挥出了一拳。
徐致深并没躲闪,任由那一拳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甄朱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冲上去一把推开了石经纶:“你干什么,又打他?”
“你别管!你现在是我的妹妹!姓徐的现在自己掉了泥潭,竟然还拉你下去?我打的就是他!”
“是我自己来找他的!和他无关!”
甄朱跑到了徐致深的面前,心疼地扶住他:“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徐致深慢慢地站直身体,抬手擦了擦嘴角慢慢流出的一道血痕,冲着脸色难看无比的石经纶扬了扬眉,一笑,随即一手提起甄朱的箱子,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从石经纶面前走了过去。
石经纶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前头两人并肩离去的亲密背影,目瞪口呆。
“你回去吧!放心,我一切很好,谢谢……”
甄朱转头朝石经纶喊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致深拥着,身影消失在了候车厅门口的那一片昏黄电灯光里。
石经纶站了片刻,追了出去。
那辆汽车动了,渐渐地消失了前方的夜色里。
石经纶生平头回用这种方式打人,打的还是从前他一向要仰望的徐致深,而且,他居然大获全胜,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他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来,原本是非常恶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刚刚那两拳后,一直积聚在心里的所有的郁懑,仿佛渐渐开始消散了。
石经纶啊石经纶,反正她是不可能和你一起的,现在成了你的妹妹,至少往后你能压一头那个姓徐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