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陌生又熟悉,跨过小镜湖畔的石桥,一座寺庙赫然出现在眼前。平州城是没有这座寺庙的吧!但是为何他明知没有,这来路却如此熟悉又理所当然,仿佛此地就该生出这样一座寺庙一般。那种理智与现实在头脑中混**杂在一起,混乱不堪,却又让人沉迷。
走向寺庙的修士不多也不少,却没有几个是来路之上看到过的修士,这座平州城,似是你无论如何去做,都能走入这座寺庙之中。陈华轩已经不想用脑袋去思考这里头的奇门遁甲了,唯有一句话可以概括:匪夷所思,巧夺天工。
走入寺庙,与传闻的大相径庭,这是一座看起来甚是普通的寺庙,其上供奉着道门的道德三清始祖与佛门的佛祖,佛道供于一处,原本不可能的存在成为可能,两尊石像更似一种信仰,屹立在此,香火并不鼎盛,走至这里的修士也有一些,却极少有人会如凡人信徒一般跪下去一求的。
不少修士背负着双手对几尊石像指指点点:这里的石像是天下大多修士修真的始祖,但或许正是因为身为修真者,对人修往来太过清晰,不外乎两者:飞升或者陨落,飞升便不在此界,所谓拜也无用,而陨落便是彻底化为飞灰,洒落天地间,或许随手的一把尘土里头也曾有过诸多故事。
但就是太过清晰了,以至于如今的修士很少愿意跪拜这些供奉之人。昆仑身为天下正道巨擘,修建有缅怀仙人修士的烈英堂,但那不过是仅供后人思念罢了,所建为情,并非其他。
陈华轩站在几尊石像前默然不语,看着来来往往的修士为奇门遁甲影响,不自觉的走入其中,却又离开,没有一人,对这些上古修士曾经崇敬供奉的始祖修士见礼,不知为何,陈华轩深深的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古修士与如今的修士皆是修真者,或许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信仰二字吧!便是如今最有信仰,也是保留最完整古剑修礼节的剑修,论起信仰也远非当年古修士所能比拟的。赫然想起葭葭在他进入之前给他的提示“信念为”,何为信念,是信仰么?
陈华轩抬头盯着那几尊石像出神,渺渺的几缕香火烟气中,石像显得有几分模糊,他开始想葭葭为何要布出这魂虚的原因,原先说到底,还是他将这个不过两百岁有余,却年少才高的修士小看了。他以为能用空间灵根的天赋异禀,将故去的执念重新展现在眼前,已是这个小辈的极限,甚至他认为,能够做到如此,已经相当不错了,但如今看来魂虚的设立,所谓的根本他还是弄错了,或许这个小辈于魂虚的寄托之上,想要告诉天下群修的远非如此。突然想到东海二岛与蜀山二家,东海二岛奢靡繁复的海上仙山,正是上溯到了东海仙岛的由来,奢靡也,壮观也,极致也,绝美也,但是在他看来,比起蜀山却还是略逊一筹,蜀山用一棵树展现的是蜀山侠道的精髓,朴素到令人难忘,却又让人耿耿于怀,巫泽云是个中的高手。那么连葭葭呢,她有这样的深度么?如果蜀山想要表现侠道,那么昆仑呢?想要表现的是什么?
陈华轩眼中明光微闪:王道。但这偏偏是昆仑最容易理解,也最难理解的东西,便是如今的妙无花也不敢全然说精通王道精髓。
芸芸众生,皆在魂虚的世界里沉浮,任你修为再高,也无法轻易离开,这是王道的一种,却也是最最浅显的一种,以势压人,众生俯。
陈华轩闭目凝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睁开了双目,走到几尊石像前,漠然站立了半晌,而后,双膝一屈,竟以最大的礼跪倒在了石像前的蒲团之上。
双手合十,与修士所看不起的凡人信徒一般,闭眼拜倒,额头与石板清凉的接触使他瞬间仿佛醍醐灌顶。王道的昆仑不止是以势压人一种,那是最浅显的王道,或许更深的王道,便是指的这里,信仰或者是昆仑修士的信念,以内心的信仰为基石,才会使群修心甘情愿的蛰伏,这等信仰作用下的心甘情愿,比起以势压人,的确是更高一等的王道。他陈华轩才思鄙薄,如今能理解的最深的王道大抵就是如此了,再往后是什么,他却也不知道了。
这大抵就是昔日昆仑宋远山师祖与昆仑七秀规定的每每大事之前,焚香祭拜的精髓吧,修士也是需要信仰的,这仅仅是他陈华轩理解明白的第二层王道而已,却没有想到连葭葭居然会将这等关于王道的精髓融入进魂虚的世界中。
陈华轩内视丹田,只觉丹田之处隐隐亮,似是蒙尘的明珠,一点一滴的擦开了表面的尘埃。
这是顿悟,魂虚境中走一遭,竟有如此大的收获!陈华轩喜极,转头看向寺外那千年前的平州城,能重新见一回故去的师尊,重新挨上他一骂,他陈华轩已然知足。
点香,跪拜三叩。道祖面前一柱香,叩了断千年愿。魂虚之境,走这一遭,已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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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华轩走了出来,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前头不远处是葭葭与一头斑驳白的魏探在恬淡饮茶,这熟悉的场景,就似他之前不曾离开过一般,陈华轩轻叹:还有一天的光景,昆仑群修便要抵达平州城了,这份魂虚之境——大抵算是谁也意料不到的意外之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