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有大水生?”
王焕章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此事太玄,似不太可能?如今距离春汛,还有两月时间。而若是依贤侄猜测,他竟是在一个多月前,就已开始了布局?”
“一个月前,嬴冲就已从各大商家处,借贷了数百万金,在阳江附近收购粮草药材,积聚于四州军镇大城之中。又于几日前朝会中,指使冀州清川郡监察御史嬴放鹤,上本弹劾了百里长息贪污不法事。”
王籍依然手抚着额头,一声长叹:“前两****还去了司天监,得知几日前陛下就已暗令司天监几位阴阳士作法,预测了近日北方天气,据说是从五日之后开始,直到四月,咸阳西北都将大雨连绵。另有绣衣卫,往北面方向侦骑四出。”
接着他又指了指脚下,那诸多的文档:“按照户部文档记载,三十年来信阳湖与云湖附近,共增田十七万顷,这必是有人大规模围湖造田无疑。而这仅仅只是记录于朝廷官册中的田地,那些地方世阀豪族的隐田规模,只恐还要数倍于此。又有工部记载,三年前阳江沿岸共决口三次,两年前则是四次,可这两年,仅仅只是水量正常的汛期。只因及时堵住,并未生大祸,朝廷才未追究。”
王北辰的神情,已是沮丧阴沉之至。当王籍的话说到一半时,他就已深信无疑了。
他毕竟是在元州任职四年之久,对于当地的情形,岂能全无所知?
这次要还只是普通的汛情也就罢了,可若真如司天监预测的那般,连续三月大雨。那么整个冀,元,宁,宛四州,必定会饿殍偏地,那些衣食无着的灾民,甚至都无需弥勒教鼓动,也会生大规模的暴乱。
“如今族叔打算怎办?。”
王籍勉强振奋起了精神,目光幽幽的看向门外:“你现在的出路,共有两条,一条是继续争夺金吾卫大将军,一条是调任宛州与宁州,任职右屯卫军大将军或右候卫军大将军,提前准备一番后,还能跟在嬴完我的身后,吃些残羹剩饭。事后叙功,或可得一世袭伯位,”
王北辰闻言,又眉头大皱,一时难以抉择。不过每当想到这封爵之机,就从自己的眼前溜走,他就只觉这心脏中,似如万蚁噬咬。
“可为何不是左候卫军大将军?”
王焕章再次插言:“左候卫军大将军主掌冀州六十七折冲都尉府,不但有府兵十二万众,且精锐直追边军,辖地南方又是在这次大水的中心地。要平乱的话,左候卫军大将军岂非更方便?”
王籍淡淡看了这位一眼,又扫了眼那目透希望色泽的王北辰,然后微一摇头:“我劝你最好是不要这么做,若本公所料不错。那嬴冲原本欲为嬴完我争夺的,应是破虏军,而非是左屯卫军大将军,后者仅仅只是其备选。本公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可想必这其中定有缘故,且如今的左候卫军大将军,不好对付。”
——那毕竟是固原卢氏的族人,靖北郡王卢文进的亲侄。
闻得这句,王北辰目中才闪现出的光泽,顿时又再次暗灭,知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他们若欲对这位左候卫军大将军下手,那也就等于是整个襄阳王氏,对三十六姓中排名第二十位的固原卢氏宣战。
为一个不能确定的封侯之机,去得罪势力庞大的固原卢,无疑是得不偿失。
哪怕是他王北辰愿意,王籍也绝不会这么做。其实只为之前的两个大将军位,襄阳王氏就需付出不少代价。
轻声一叹,王北辰又猛一握拳:“我选右屯卫大将军!“
真要平叛的话,辖地宁州的右屯卫大将军,无疑有着更多的机会。
“族叔高见——”
王籍说到‘高见’二字时,就又自嘲的一笑。不过王北辰的选择,倒也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那左金吾卫虽是位高权重,可究竟比不得一个伯爵之位,能够传承子孙。
“其实族叔该想开些才是,你这还算好的,过些日子,还会有人比你更倒霉。”
“嗯?”
王北辰心情不佳,此时闻言只能勉强提起精神应付:“还有谁被他算计了?是百里长息那厮?”
确实,这百里家只怕再难撑到两个月后。天圣帝早在十数年前,就欲拿下此人,可却因百里家的雄厚财力,始终不能逞心如意。
可如今百里长息闯出了这样的祸事,那位陛下不将百里家连根拔起才怪。
“是李哲春,他昨日将嬴放鹤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