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妃深吸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下去:“皇上,这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质疑皇后娘娘,也不该怀疑太子妃,臣妾愿意受罚。”
皇上听此,却转望向皇太后:“母后,淑妃自愿认罪,挑拨事端,害得母后受气,依母后看,应该如何责罚?”
皇太后此时气得已经面色煞白。
她望着眼前的这皇上。
她没有儿子,当年只能是抱养一个收在自己名下,挑来选去,她选中了眼前的这个。
在先帝的儿子中,他为宫人所出,地位低下,但是性情柔顺,当时她就是看中了这个孩子好控制。
这么多年,皇上对自己是孝敬的,处处谨慎,丝毫不敢有所违逆。
但是现在,她渐渐地力不从心了。
她可以感觉到,皇上不再受她的控制摆弄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将朝中自己母族的势力慢慢地瓦解。
皇太后浑浊苍老的眼睛透过松弛半耷拉的眼皮,就那么盯着自己这儿子,这个孝敬了她几十年,也唤她母后几十年的帝王。
皇上却是恭敬地望着她:“母后以为如何?”
皇太后沉默地看着皇上,过了好久后,陡然间将手边的暖手炉狠狠地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铜暖手炉碰在旁边的白玉石栏上,出尖锐的声音,之后咣当咣当地滚落在地上。
过了很久,那声音才慢慢地平息。
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要知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对皇太后从来毕恭毕敬,如今几句话把皇太后惹到了暴怒的地步,倒是少见。
让人窒息的安静中,皇上轻叹了口气,上前:“母后何必如此,气坏了身子,儿子怎么担当得起?”
皇太后潺然泪下:“我这个老太婆,气坏了身子,正好免得让人生厌!”
皇上闻言,恭敬地低:“母后这是说气话了。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母后,不是朕的妻儿,便是真得妃嫔,都是朕的家人,朕生而为子,当尽孝,生而为夫,当敬妻,生而为父,当呵护子女,若是这宫中有阿谀奉承之人,挑拨离间,致使家中不合,朕身为一家之主,自然秉公办理,该罚的罚,该惩的惩。”
他这话说得不疾不徐,诚恳至极,但是细听之下,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意思是说,我孝敬你这个太后,但是宫里头都是我的妻儿,我不能因为孝敬就让我的妻儿受气。
皇太后仰面,长叹:“罢了,罢了!”
——
皇太后到底是没护住韩淑妃,韩淑妃被罚当面向皇后请罪,又要向太子妃赔礼道歉。
给皇后请罪也就罢了,皇后到底是皇后,但是当她竟然向太子妃顾锦沅赔礼的时候,眼泪险些落下来。
毕竟自己是淑妃娘娘,是为皇上生过儿子的,没想到竟然被折辱至此,要给一个晚辈赔礼。
况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韩淑妃咬着牙,涨红着脸,低声说:“这确实是我的不是,只盼着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
顾锦沅笑了:“淑妃娘娘说哪里话,不过是一件貂绒大氅的事,我自不会放在心上,也盼着淑妃娘娘不要多想。”
韩淑妃听着那句“不过是一件貂绒大氅的事”,越羞愧难当。
一时想着,这太子妃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自己都在向她道歉了,她竟然丝毫不领情,也没有半分感激,竟然还要暗暗地这么讽刺自己一下。
当下心中自是越恨极了。
至于那顾兰馥,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两巴掌,结果没讨到半分便宜不说,很明显就连皇上都对她颇为不屑。
只不过不愿意罚她而已。
但是这件事自然是传回了宁国府,宁国公顾瑜政闻听,勃然大怒,竟是要将顾兰馥逐出家门,胡芷云为此也是气急,不过到底是护着顾兰馥,又把自己娘家哥哥拉出来,这事才算勉强过去。
任凭如此,顾兰馥也是被带着进宫再次赔礼道歉。
因为这件事,皇上这里自然也有些想法,他不想太过驳了顾瑜政的面子,不过却也开始考虑,这个顾兰馥真配给二皇子,是不是太过委屈自己的这个儿子?
其实若论起来,二皇子的性子更像自己。
正是因为像自己,皇上才不愿意让二皇子登基为帝。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适帝王宝座的人,比起自己,太子的性格反而更合适。
可是谁知道,这一日,二皇子却是匆忙御书房来见皇上。
他来了后,便直接跪在那里了。
“父皇。”跪下后,只叫了一声父皇,便不再说什么了。
皇上默了好半响,才自那成堆的奏折中抬起眼来,望向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先起来吧。”皇上淡声这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