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让朕供奉献皇帝是为了江山社稷,连礼法都不知,谈何才干,杨大人不要说了,散朝!”朱厚熜气呼呼地走了,留下一班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杨一清为何要触这个霉头。
“唉,看来想为旧臣再做些事情,也是不可能的了。”杨一清摇摇头,轻轻叹息道。
却说散了朝后,朱厚熜也是气愤难当。他没想到杨一清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自己刚刚准了张璁的致仕请求,他便开始阻挠起了自己的改革之路。如果把那帮旧臣召回来,改革岂不是寸步难行?
“这个杨一清,真是死性不改,上次递了个奏章,还以为他是改了主意,一心想着帮朕重开新政,可他心心念念还是想着那些旧臣!”说到气愤处,朱厚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旁边的太监吓了一跳。
“陛下息怒,那杨一清不识抬举,咱犯不着和他置那份闲气!”答话的正是站在他身旁的太监黄锦,黄锦本在朱厚熜年幼时便在身边侍奉,朱厚熜对他也很有感情,可鉴于武宗时期“八虎乱政”,来到京城后,不仅将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太监召回来,训话的训话,处罚的处罚,就连对黄锦的态度也日益冷淡起来。虽然让他做了御前太监,可涉及朝政之事,休想插足。黄锦倒也知趣,加上为人老实,倒也还算本份,因此朱厚熜在平日还是很倚赖他的。
“唉,放眼朝堂之上,竟鲜有可用之人。”朱厚熜不禁叹息道。可想起今日朝堂之上将近一半的大臣弹劾张璁,心里感到些许安慰。“幸好这步棋还没有走错,毕竟改革之事,还是要倚靠这帮礼议大臣啊!”
杨一清回到府上,心里也是不舒服。他以为张璁已经走了,以自己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将那些获罪旧臣召回来并不是不可能的。可没想到朱厚熜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如此看来,朱厚熜必定不会真正舍弃张璁,张璁起复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爹,听说您今日在朝堂之上触怒了皇上…”杨继思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样开口,显然他也看出了杨一清此刻极度的忧虑。
“嗯。”杨一清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此事爹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担心了。”
杨继思见杨一清不想提及此事,也只好乖乖闭口不言了,站在旁边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杨一清猛一抬头,若有所思:“思儿,你去替爹把诗韵叫来。”
杨继思知道自己也明白不了杨一清的心思,边听从吩咐,将彭岳叫到了书房中。
“见过老爷。”彭岳见了个礼,便在杨一清的指示下坐下了。他知道,此事绝不能事先开口,只等着杨一清问自己。
这次杨一清什么都没做,很快便向彭岳问了:“想必今日之事,思儿都和你说了,你怎么看?”
“啊,”彭岳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暗道:“鬼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要提出赦免因礼议获罪的人。”但嘴上仍说:“不知老爷所指何事?”
“哈哈,你倒机警。”杨一清自己也笑了出来:“我是说张璁致仕之事。”
“诗韵以为这是张璁的“以退为进”之策。”彭岳心里暗道:“原来是说这个事。”
“算了,我现在也相信这是你个人所思,也就不再过多纠缠此事了。”杨一清低头整了整桌上的折子,“那你说皇上为什么轻易就答应了张璁致仕的请求呢?”
“皇上也许有着自己的打算。”彭岳有些吞吞吐吐,此时脑中正飞快地回忆着此事。“皇上即位不久,心心念念干番大事,可此时朝中礼议大臣与旧臣的矛盾不断加重,虽说费宏大人去位,局势有所缓和,但如今又呈现出愈演愈烈之事,皇上恐怕是为改革大计着想吧。”
“你看得很精准,可皇上的算盘打得也是过于精细了。”杨一清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我看皇上行的也是以退为进之计,他让张璁此时致仕,不过是让他避避风头,保存实力罢了。皇上心念这些礼议功臣,他要是真想让张璁致仕,就不会留下他那诸多党羽,反而几个与他做对的臣被罢黜降级了。”
“我看皇上是利用这俩股势力相互压制,以免一家做大,在牵制势力的同时,使改革既能顺利进行,又不致过于激进。”彭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杨一清一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彭岳,随即悠悠说道:“诗韵,我有一事不明,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朝中之事,又是如何对这些事有着这些深入的思考?”
“平日陪少爷读书时,少爷总向我讲述这些事情,我私下记得,便也爱胡乱琢磨。而且,少爷仁爱,读书之时,也邀我一起,因此倒也习得些史书政事。”彭岳早料到杨一清会这样问,便提前编好了理由。
“嗯,好。”杨一清轻声应着。“诗韵,你本名是什么,从你进府之日也不曾问过你。”
“诗韵本姓彭,单名一个岳字。”彭岳有些惊奇杨一清会有如此问。
“有表字吗?”杨一清接着问道。彭岳尴尬地摇了摇头。
“我给你起个表字如何?”
“那谢过老爷了。”彭岳心里犯起了嘀咕。
“彭岳,字子睿如何,小子睿智啊,哈哈。”屋内响起了杨一清爽朗的笑声。“以后就不要叫诗韵了,就叫自己的本家名吧。”
“诶,谢老爷。”彭岳似乎有些猜到了杨一清的心思,不禁偷偷地笑了。
附注:1.大礼议中,朱厚熜将自己的生父追谥为“兴献帝”,嘉靖三年时又加尊为“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