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面前,士兵们比王永祥还要害怕,与赏银相比,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小命没了,要银子、女人又有何用?
在王永祥下达军令的一瞬间,士兵们已经转过身,向着山下飞跑。
与上山时充满巨大的希望不同,现在是逃命,在狭窄的下坡路上,明军挤作一团,稍有不慎,便会被同伴撞到,沦为垫脚石。
王永祥有心无力,在拥挤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士兵死在同伴的双脚下,幸好后面的盗贼没有追赶过来,他们正忙着收割伤兵。
固关城头上,何小米顿时紧张起来,“大都督,官兵跑了!”
“跑?”李自成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我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将他们引至固关,还能让他们跑了?”
“大都督?”
“不出意外,一刻钟之后,他们就得回来,”李自成的视线一直落在山前的小道上,“云水的骑兵,恐怕早就等得不耐烦!”
“大都督,属下明白了,”何小米方才明白,难怪刘云水老是在关城外转悠,就是不入关,原来是断了官兵的后路,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大都督,一旦官兵被围,他们很可能从密林中逃窜。”
“逃窜也好,如果全歼了,谁给洪承畴送信?”李自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洪承畴了,如果战事结束,他就可以离开固关,去建设陇右了,像这样被困在固关,实在令人心焦,“小米,他们这一次逃窜,踩死的人应该不会少吧?”
“大都督,我看到了,果然踩到了不少人,还有尚未死透的人,想要逃跑呢……”
“没死透也快了,他们能挨一次,还能挨得了两次?”李自成话音未落,官兵果然开始向山上逃窜,像是火烧屁股似的,一个个跑得飞快。
山道太窄,拥挤不堪,原先被挤倒的明军士兵,尚不及爬起,又迎来大批惊慌的腿脚,如果说他们刚才还幸运捡了一条命,这一次,他们则是失望了,明军像是潮水般平推过来,完全覆盖了山道。
不过,在死亡的前后,他们也绊倒了不少明军,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伤兵在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之后,逐渐没了气息。
但新的伤兵,新的惨叫声却是络绎不绝……
面对同伴的叫唤声,明军选择了集体沉默,连王永祥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难道这是盗贼的圈套?
山下的那群骑兵,简直疯子似的冲杀,已经让兄弟们肝胆俱裂,幸好山道狭窄,骑兵施展不开,无法大规模攻击。
但这股骑兵已经切断了下山的道路,又占据着速度上的巨大优势,即便能突围,也无法逃出骑兵的攻击,除了死亡,别无他途。
为今之计,只有上山,利用人数上的优势,突破山前的这伙步兵,也许他们手中的火铳,并不像刚才那般犀利,明军的火铳也是一样,通常都是吓人为主,射击两次,就会出现故障,除了响声能恐吓对手,实际效果却是不如弓箭。
虽然知道有危险,王永祥还是选择了上山,固关城外的空地上,盗贼的人数并不多,只要突破了这道防线,就可以进入关山道,先赶赴陇右再说。
关城上的何小米,双目早已兴奋得溢出光彩,“大都督,官兵真的回来了?”
“小米,看你说的,”李自成哈哈大笑,“整整五个百户的骑兵,云水要是让这些官兵跑了,我扒了他的皮!”
“大都督说得是,”何小米看向官兵的眼神,反而充满了同情,他喃喃地道:“原来朝廷的官兵都是如此孱弱!”
不孱弱又能如何?现在的西宁军,要么是骑兵,要么是配备了步枪的步兵,别说这个王永祥,就是洪承畴来了,又能怎么样?
李自成唯一担心的,便是明军的人数,动辄数千、数万,甚至十数万,即便有步枪,一时半会也难以射杀得尽,在这个时代,人数还少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光气势就能吓倒一大批人。
“小米忘了,西宁、甘州、陇右的士兵,难道不是朝廷的官兵?”
何小米恍然大悟,“对呀,这些都是朝廷的军队,原来官兵都是如此孱弱,真是白白浪费了粮食!”
“不是官兵太弱,而是天命军太强,”李自成见官兵快要进入步枪的射程,遂伸个懒腰,“现在的天命军,连蒙古骑兵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官兵,小米,又有好戏看了!”
“砰,砰,砰……”
明军刚刚进入城下的开阔地带,西宁步枪就响了,看着兄弟们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王永祥知道己方损失不小,但他豁出去了,“兄弟们,冲,只要靠过去,盗贼肉搏定然不是我们对手!”
他在心中暗骂,马撇,哪里来的盗贼,竟然配了如此射程的火铳,比官兵的还要厉害!
西宁步枪就像是绞肉机,只要进入射程,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一律顶礼膜拜!
王永祥内心喋血,但他知道,“慈不掌兵”,如果不能快速突破这道防线,他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既然注定有伤亡,就让这些兄弟们,为大军出逃做些贡献吧!
只要自己能逃回去,那些伤亡的兄弟们的家眷,好生照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