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鉴,关中援军疾驰数千里而来,皆疲兵也,我军若是全力杀去,应是有破敌之可能,若能剿灭程咬金所部,则南阳唾手可得,机不容失啊。”
萧宁这么一带头,立马便又有一员大将站出来反对撤军,这人正是右武卫大将军张镇州,此人本是隋将,年初方才率部投奔了萧铣,并非董景珍一系的将领,而是萧宁的心腹嫡系,紧跟着萧宁的步调走,也自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
“好了,都吵个甚,吾意已决,就在此安营扎寨,进退之事,交由陛下圣裁!”
大帐中,董景珍一系的将领到底是占了主流,自然不会任由萧宁等人独领风骚,纷纷站出来支持董景珍的撤军之议,很快,双方便吵成了一气,彼此相争不下,弄得董景珍都为之头大不已,无奈之下,也只能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来了个矛盾上交了事……
“陛下,晋王殿下急报在此,请您过目。”
江陵城新起的皇宫中,南梁皇帝萧铣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案后头,手持着本事关张君武大婚之折子,正自有一眼没一眼地端详着,冷不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中,却见中书侍郎岑文本手捧着一本黄绢蒙面的奏本,疾步行到了近前,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依爱卿看,此事当何如之?”
萧铣显然早就知晓奏本里的内容,随手接过了折子,只是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便即丢到了一旁,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将问题丢给了岑文本。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关中军善步战,我军虽众,却不及彼军精锐,且敌援军恐源源而至,再战恐危,如今速胜之机已失,不若先兵退樊城,以我水师之强大,敌必难奈我何,待得中原大战再起之际,我军尤有趁隙入关中之可能。”
在朝中,岑文本的官阶虽不高,可却是萧铣的绝对心腹,靠着的自不是拍马阿谀,而是实实在在有着真本事,一番战略分析下来,当真颇有见地。
“呵,景仁(岑文本的字)所言不无道理,然,朕却不做此想,拟诏罢,着令晋王董景珍即刻率主力强攻邓州,务求一战击溃程咬金所部,令文士弘所部水军退守新野,以掩护主力之后路。”
岑文本话音刚落,萧铣登时便笑了起来,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连下了两道旨意。
“这……”
岑文本乃是极聪慧之人,只一听便知萧铣的用心之所在,此无他,就是要逼董景珍去损耗兵力来着,一时间不禁有些犯起了踌躇。
“另,传朕旨意,御林军身负皇城守御重责,现有实力难符其实,着江、岳、荆、楚等四州即刻各选拔精壮之士五千以为备选之用。”
尽管看出了岑文本的心思,然则萧铣却并未多言解释,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又下了道旨意。
“陛下圣明,微臣这就拟诏。”
萧铣这么道旨意一出,以岑文本之能,又怎会不知圣心所在,无非是要排除异己之余,趁机壮大自身之实力罢了,虽略有些寒心,可再一想,也觉得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毕竟萧铣所得的帝位几乎是白捡来的,看似坐拥广大之地,手下强将精兵无数,可绝大多数兵力都控制在那些异姓王手中,萧铣真正能指挥得动的军队并不甚多,南梁看似强大,实则虚弱无比,不趁战乱之际把握到军权,那将来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的。
“嗯,还有一条,给文士弘去道密旨,一旦战事有所不利,准其先行兵退樊城。”
见得岑文本能体谅自己的一派苦心,萧铣原本平板着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紧着又下了道密旨。
“微臣遵旨!”
这一见萧铣是铁了心要借华军之手,将董景珍这个辅大臣除掉,哪怕明知此举于南梁的巩固有大利,可岑文本心底里还是不免有些凉飕飕不已,但却不敢稍有流露,只能是恭谨万分地应诺了一声了事。
“岑爱卿之忠心,朕一向是信得过的,待得南阳战事有了结果,朕自不吝重用,好了,今日便议到此处罢,朕有些乏了,卿且自忙去罢。”
萧铣乃是枭雄之辈,饶是岑文本掩饰得很好,他也能猜得出岑文本心中之所想,为确保此番密谋能得实现,萧铣自不吝给岑文本许下个重诺。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听得萧铣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岑文本自是不敢再稍有迁延,赶忙作出一派感激涕零状地称颂了一声,至于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如何么,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