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以为当是官场腐败,以致积重难返之故,当须得防微杜渐,以免久拖生变。”
前头诸般人等所言大体上都已概括了儒家以为的亡国之根由,可居然还是不中张君武之意,众臣工们可就都不免有些犯嘀咕了,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却见吏部尚书张昭谨慎小心地给出了个答案。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不是君昏便是朝中有巨奸作祟!”
“天运有偏,以致失鹿,故而群雄应运而起。”
“不修内德,以致外侮来侵。”
……
见得如此多的答案都不能令张君武满意,群臣们可就有些憋不住了,一条条看似理由充足的答案纷纷冒了出来,到了末了,就连房玄龄这么个稳重之人都忍不住冒出了句“内德不修”的话语,可惜依旧没见张君武颔,毫无疑问,显然谁都不曾猜到圣意究竟何在。
“诸公所言其实都对,只是都不免有失偏颇,自天下一统以来,唯秦、隋是亡于暴政,其余各朝皆各有亡因,然,依朕看,纵使有一朝能避免诸公所言之弊端,但消忽略了一处,也自必亡无疑!”
张君武的心情明显很好,点评完众臣工们的答案之后,紧着却卖了个大关子。
“臣等愚钝,还请陛下明言。”
一听张君武此言,众臣工们顿时便全都有些傻了眼,一个个眉头紧锁地思忖了良久,也愣是没搞懂张君武所言的最根本之所在,末了还是柴孝和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荀子有言曰: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其言看似治国之大要,实则不然,民者,多变而盲从,未开民智前,真事事以民为本,所得者恐非大治而是大乱,所谓窃民意者众矣,古来屡见不鲜,依朕看来,倒是管子所言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更为贴近治国之实务,何也,民以食为天,若不得食,岂有不反之理?然,土地终归有限,天下良田虽多,却架不住人口之繁衍,举一例而论,一家有田十亩,子二人,翁死,子分之,各得五亩,子又有子,再分之,数代后,不足食也,或有言曰:可购地,确然如是,只是放之天下来看,总田亩就那么许多,再算上大户之土地兼并,人口一多,土地所出,已不足天下人所需,数代之积累,最终必致战乱无疑,朝廷掌控稍有不力,则社稷崩塌,再无复兴之可能!”
或许是酒喝得有些多了,也或许是要趁此机会确立一下治国之理念,张君武的话明显比平常时要多了许多。
“陛下圣明,此又当如何避免才是?”
一开始听张君武说民以食为天之际,群臣们还有些不以为然,再往下一听所谓的分田理论,更是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了,只是再往深里想了去,众臣工们额头上顿时便见了汗,一时间都在苦思着对策,唯有萧怀静却是根本没去深思,只略一沉吟,便干脆利落地将问题丢回给了张君武。
“此事从表面上看,似乎有两条道可走,一是对外扩张,不断夺得疆土,以满足国民之所需,二么,便是控制人口之繁衍,然,这二者都有其局限性,前者易导致穷兵黩武,一旦战事不顺,难免有倾覆之危,且朝廷控制的地盘越大,枝节便越多,管理殊为不易,一旦超过界限,则必致分裂,战乱也就难以避免,故,此乃死路一条,只可为辅,断不可为主;至于其二,说易行难,朝廷开支有限,且要强行扭转百姓多子多福之观念,难如登天,同样不可取,是故,为帝王者,若欲避免数代或是数十代之后的必然之乱局,从开国时起,便须得有所规划,于朕看来,不外乎两条半,其一,便是控制各地之人口密度,不令失衡,一旦超过警戒线,便须得设法移民实边;其二,投入力量去研究土地之产出,力求亩产之增加,此举只可由朝廷出面组织力量攻关,不断革新粮种以及有计划地兴修水利,以求高产;至于另外半条么,方才是对外扩展帝国之生存空间,但消能坚持这两条半,民可足食,社稷也就有了稳定之根基,再辅以明吏治,轻徭役等善政,方能得万世之基业也。”
张君武的心愿便是建立一个庞大而又健康向上之帝国,为此,他情愿一生操劳,可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光靠自己一个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成事,正因为此,在给群臣们洗脑上,张君武自是言不厌细,将自己的治国之理念详详细细地剖析了一番,当即便令诸般臣工们全都陷入了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