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大败已然过去了两天,哪怕远在黄河以北的黎阳仓,流言也已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军中人心惶惶不安,身为主帅,徐世勣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心中七上八下地不得安生,没旁的,这都已连着向偃师方向派去了十数拨哨探了,可所得的消息一直零散得很不说,还都没一条是好消息——偃师降了、虎牢关降了、金堤关也降了,就连张善相所部也背叛了瓦岗军,到如今,还掌控在瓦岗军手中的就只剩下他徐世勣所能控制的黎阳仓一带,兵力猛然缩减到了不足十二万,何去何从就成了摆在徐世勣面前的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报,禀大帅,抓到了名华朝探子,自称是您的故旧王彭,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榷。”
难,无比之艰难,这都与副将杜才干、长史郭孝恪等人密议了两天了,依旧茫无头绪,个中关键之处便在于根本找不到李密本人之去向,众人实在不知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愁得不行之下,天都已过了午,众人却愣是没半点的食欲,依旧聚在城守府的书房里磋商个不休,正自愁眉不展间,却见一名亲卫将领匆匆从外而入,冲着徐世勣便是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王彭?唔……将此人带来好了。”
一听王彭这么个名字,徐世勣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心中当即便是一动,但并未多言解释,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声。
“诺!”
徐世勣既是有令,前来禀事的亲卫将领自不敢稍有迁延,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领着两名士兵押解着一名青年书生从外头行了进来。
“懋功兄,数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实令小弟感佩万分啊。”
这才一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青年书生根本没在意押解之士兵的恶劣态度,冲着徐世勣便是一拱手,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寒暄了一句道。
“玄华老弟客气了,您来做客,为兄欢迎之至,若是有甚旁的目的么,为免伤和气,就不必说了。”
王彭乃是中华帝国五大宰辅之一的王诚之长子,年纪也就只比徐世勣小了一岁,份属同乡,自幼便有才名,与徐世勣算是总角之交,当年王诚父子之所以加入瓦岗军,论起来还是徐世勣极力说服之故,只是自荥阳一战后,王家父子与徐世勣便已是彻底分道扬镳了去,这都已是两年余不见了,可彼此间的旧日交情毕竟还在,徐世勣倒也不好一上来便冷脸相向,只不过言语客气归客气,却是一上来便打算堵死王彭的劝降之言。
“哟,徐兄莫非已有了自立之心么?若如此,那就算小弟不曾来过好了。”
王彭乃是不折不扣的文人,全身的本事都在一张嘴上,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被封杀了去的,这不,徐世勣话音方才刚落,王彭便已故作讶异状地狠将了徐世勣一军。
“老弟还请慎言,徐某素来忠义为本,岂会是那等无信小人,某既是身属魏公,自当一切以魏公为,老弟不必多言了,且请回罢。”
徐世勣之所以明知王彭是来劝降的,还愿意接见其,目的就一个,那便是打算从其口中套出中原之战的详情,可这一见王彭一上来便摆开了要说降之架势,登时便有些吃不住劲了,心知口才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自是不愿再给王彭言事之机会,这就打算赶王彭走人了事了。
“哈哈……”
徐世勣这等言语一出,王彭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仰头大笑了起来,直笑得徐世勣莫名其妙之余,也自不免有些不爽在心了。
“怎么?莫非在王兄心中真以为徐某是小人么?”
尽管心中已是不悦得很,可毕竟彼此间有着昔日之情分在,徐世勣倒是不曾恶言相向,仅仅只是眉头一皱,冷声问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小弟只是突然想起了惨死于李密那狗贼暗算之下的翟天王,嘿,可惜啊,翟天王如此豪杰之人,竟因误信小人,以致于引狼入室,可悲,可叹啊!”
见得徐世勣满脸阴霾之色,王彭倒是没再笑了,可也没让徐世勣好过,虽不曾明指徐世勣虚伪,却将李密谋杀翟让一事给搬了出来,言下之意么,自然是暗指徐世勣该效忠的人是翟让,而不是李密,说啥忠义,不过是狗屁而已。
“你……”
王彭这等骂人不带脏字的话语一出,徐世勣当场便被羞得个脸色通红不已,有心想要反驳,偏偏啥话都说不出来,不为别的,只因王彭此言恰恰就戳在了他徐世勣的痛处上——世人皆知徐世勣乃是翟让最信赖之心腹大将,偏偏翟让被谋害后,徐世勣不单不设法为翟让报仇,反倒毫无顾忌地投入了李密的麾下,这等行径说啥忠义岂不是偌大的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