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
张君武这等抚慰的言语一出,徐世勣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可与此同时,伴君如伴虎的战栗感也自不免大起了,自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之后,这才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向屋角,然则在视线落在沙盘上时,眼神不由自主地便亮了起来,没旁的,哪怕他不曾见识过沙盘,也尚未看清沙盘上的具体布置,可却能一眼看出沙盘在战阵指挥上的重要作用,只是鉴于张君武就在面前,徐世勣虽是惊奇于沙盘之功效,却也不敢随意开口乱问,只能是作出一副恭听训示的乖巧之模样。
“懋功应是第一次见识沙盘罢,朕便跟你讲解一二,此处便是关中之地形,这是潼关……”
张君武一伸手,自有一名随侍在侧的小宦官紧着将一支细长的竹竿递到了张君武的手中,随后便见张君武手持着竹竿,一边在沙盘上指点着,一边随口介绍着沙盘的地形地势以及如何利用沙盘来推演战局之妙用。
“陛下圣明,有此等妙物相助,实大利战阵,我帝国之师横扫天下非难事也。”
徐世勣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帅才,自是早就看出了沙盘的几分妙用,在一听张君武的详细讲解,很快便明了了全部之功用,口中说着的虽是恭维话,可却是纯然出自真心。
“外物虽好,终归是死物,关键还在于使用之人本身,罢了,不说这个了,依卿看来,我帝国下一步将攻取何处?”
恭维话语虽好听,可听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张君武生性坚韧,对那些奉承之言,天然就有着抗体,自是不会为之所动,语调淡然地点评了下沙盘的局限性之后,话锋一转,这就考校了徐世勣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微臣以为应是太原李渊。”
张君武此问一出,徐世勣的脸色立马便凝重了起来,心中虽是早有猜测,却并不敢急着道出,而是故作沉吟状地想了想,方才给出了答案。
“不错,朕先要灭的正是李渊那厮,卿能想到此点,殊为不易,然,并非只有卿能看出此点,依朕看,李世民小儿恐也有所察觉,只是因着黎阳仓战事正烈之故,此獠一时半会尚难有所绸缪,倘若黎阳仓之战能拖到明春,李世民那厮必会设法以黎阳仓为献礼,换取王世充之谅解以及支持,双方再度形成结盟之势也就有了基础,如此一来,朕要全力攻入太原,就难免要遭王世充之背后掣肘,倘若萧铣那老小子再在其中插上一脚,朕之谋划就难免有落空之可能,故此,朕必须先设个局,看能否骗过李世民那厮,遍观朝中衮衮诸公,唯有卿能帮朕办到此事。”
张君武早就知晓徐世勣之才干,对其能看破自己的战略意图,自是不会感到有甚奇怪的,也自不曾隐瞒整体之战略计划,将战局的可能进展剖析了一番之后,这才点出了单独召见徐世勣的真实用意之所在。
“陛下可是打算佯攻东都,以迫使王世充回军自保么?”
徐世勣乃是精明人,只一听张君武所言,立马便猜到了根底,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全部说破,仅仅只略略点了一句。
“嗯,恰如卿之所料,若是王世充撤兵自保,看出有便宜可占的窦建德势必会全力狂攻黎阳仓,没了筹码的李渊要想吸引王世充为其卖命怕就难了,如此一来,朕也就能专心灭掉李渊,堵住突厥汗国从山西大举南下之通路,以为后续平天下奠定一坚实之基础。”
张君武的御下之道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既是打算大用徐世勣,自是不会对其隐瞒自己的战略构思。
“伊阙关?”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力,这不,张君武只说了个大体战略,徐世勣便已敏锐地察觉到了攻击的要点之所在。
“不错,就是伊阙关,拿下了此关,虎牢天险便即不存,东都大门洞开之下,也自由不得王世充不急,一旦其调集重兵回援,大局便已算是定了调,朕要卿所做的便是此事,明春,卿可调集南阳、汝州、颍川各地之精锐全力北上,拿下伊阙关后,据关死守,还须得提防萧铣突然兵出樊城,待得朕灭了太原之后,再回兵合击王世充,彻底拔掉这颗毒瘤,卿可敢为否?”
张君武嘉许地点了点头,面色肃然地便将所谋之方略详细解说了一番。
“微臣愿为!”
尽管只是佯攻之偏师,但却是总揽一方之大员,论及军中地位,已然远超同级之诸多大将军了,对此等之荣遇,徐世勣当即便被感动得声线颤然不已。
“哈哈……好,朕就知晓爱卿乃敢作敢为之奇男子也,此事尚早,为保密故,开春后,朕自会有所安排,朕今日开心,卿且就留下陪朕好生畅饮上一回,不醉无归,来人,备宴!”
听得徐世勣这般表态,张君武心情大好之下,竟是要单独设宴招待徐世勣,当场便令其感动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