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显然是没谁肯谦让的,不甚宽阔的豁口处,无数急于逃命的李家军将士们疯狂地推搡拥挤着,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被践踏成了肉泥,惨嚎声、谩骂声、告饶声交织在了一起,就有若一曲杀戮之歌一般,令闻者无不悸然。
“贼子哪里逃,留下头来!”
“上,杀光贼子!”
……
依仗着有马可乘的优势,李安远总算是率手下数十名亲卫从大乱一团的豁口处拼命杀了出来,这才刚想着逃向绵山,却不料一阵紧似一阵的呐喊声中,左边浑干、右边李仲文,各率三千骑兵疯狂冲杀而来,当即便将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李安远所部杀得个七零八落。
杀,再杀,尽管前营处传来了暂缓杀戮的命令,奈何在这等暗夜中,命令也就只传达到了程咬金处,下头众将士们早杀红了眼,一派大乱中,根本无法将命令再往下传达,战事的进展显然不受控制,无奈之下,程咬金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地着人在后营处多放了几把火了事。
“殿下……”
李家军大营的前营了望塔上,见得眉头紧锁的李世民迟迟不曾有所表示,侯君集又按捺不住了,低低地便轻唤了一声,虽不曾出言催促,可意思却是明摆着的,无非是要李世民赶紧兵罢了。
“传令下去,全军解散,各归本部修整!”
这一回李世民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是下令出兵,而是恰恰相反。
“啊,这……”
侯君集本正跃跃欲试地要率军去大杀上一番呢,这一听李世民如此下令,登时便傻楞在了当场,不止是他,尉迟恭等大将们也都不解地哗然了起来。
“敌前营始终安静如常,足可见此番夜袭必已在敌算计之中,李安远必败无疑,贼军有备,我军若是妄动,只会中敌奸计,都散了罢。”
见得诸将哗然一片,李世民尽自心情晦暗得很,可还是强打起了精神,满脸苦涩地解释了几句。
“诺!”
对于李世民的解释,诸将们虽是将信将疑,可也无人敢在此时提出异议,只能是齐齐应了诺,就此各归本部去了……
“好个奸滑小贼,居然不上钩,嘿,传朕旨意,灭了后营之火,预伏各部即刻回营修整!”
华军前营的了望塔上,张君武等来等去,都没能等到李世民的后续部队,再一看天边已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自不会不知诱敌之计已被李世民看破,心下里虽有些失望,却也并不算多,概因他早就知晓李世民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一计不成,那就再施一计好了,倒也没啥可遗憾的……
一场夜袭之战最终以李安远所部全军尽没而告了终了,出击的七千李家军将士只有寥寥千余人随李安远狼狈逃回了介休,余者不是战死便是成了俘虏,此后三日,任凭华军如何挑衅,李世民都不再出战,在紧守大营的同时,不断挖沟筑墙,摆出了一副坚决死守之架势,对此,张君武也自不着急,在中军大帐处对着沙盘琢磨了三日,心中已然有所算计,但却并未对诸将言明,只是着人将前军主帅李靖请到了中军大帐中。
“药师可知朕为何召卿前来么?”
见礼一毕,张君武也自不曾多言寒暄,语调淡然地便问出了个蹊跷无比的问题。
“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李靖向来善于藏拙,心下里其实已猜到了张君武传召的用心何在,甚至连张君武所谋算的作战计划也有了些预判,然则李靖却并不打算说破,而是一脸恭谦状地推说不知。
“呵,那朕就换个问题好了,如今李家小儿死守不出,依卿看来,当如何破解此局?”
见得李靖这等慎言慎行的态度,张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一脸轻松状地便又换了个问题。
“当歼敌于野,窃以为太原空虚,我军若以一部急袭之,必可调动贼军回援,再以骑军袭之,破敌应是不难。”
李靖藏拙归藏拙,可值此张君武见问之际,他也自不会隐瞒心中之谋算,略一沉吟之后,便即给出了条破敌之策。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卿真朕之股肱也,朕意已决,卿可率八万大军直驱太原,朕自率主力在此与李家小儿僵持,其若敢退兵回援,朕便可破之于野,其若不回,卿便一举拿下太原,断了李家之根基!”
李靖此言一出,张君武当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也自没卖甚关子,紧着便下了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