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见王诚满脸鬼祟的样子,张君武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没好气地便问了一句道。
“启奏陛下,独孤家主独孤修德昨日前来拜会老臣,言语间颇多暗示,似欲探知王世充一家之下落,老臣不敢擅专,特来请陛下明示。”
见得张君武脸露不耐之色,王诚自是不敢稍有迁延,赶忙将事由隐晦地禀了出来。
“嗯……流放茂州,三日后起行,轩逸自行做主便好。”
尽管王诚说得很是隐晦,可张君武却是一听便知其意,没旁的,王世充当初为了篡位,可是斩杀了独孤家的上代家主独孤机,如今独孤修德探问王世充的下落自然不会有甚好意,对此,张君武倒是乐见其成得很,但却绝不想插手其中。
“陛下圣明,唔,还有一事,懋功昨日给老臣来了封信,说是愿以爵位换单雄信之性命,又怕陛下见责,特请老臣代为进言,老臣切不过情面,只好斗胆来恳求陛下能饶了单雄信之性命。”
一听张君武准了自己之所请,王诚登时为之一喜,紧着称颂之余,却又提出了另一要求。
“此事朕知道了,待得刑部议罪后再说。”
这一见王诚明显有着得寸进尺之嫌,张君武的眉头登时便更皱紧了几分,但并未就此飙,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哧了一声了事。
“陛下圣明,老臣告退。”
王诚与徐世勣、单雄信都是同乡,又是世交,自是希望能救得了单雄信一命,可也知晓单雄信乃是张君武的杀父仇人之一,自是不敢再多言罗唣,只能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声,就此退出了御书房。
“呼……登高,去,端盆凉水来。”
于张君武而论,单雄信杀不杀其实都是那么回事儿,他还不致于肤浅到一定要报所谓的父仇之地步,之所以没当场准了王诚之所请,只不过是要留着施恩徐世勣罢了,当然了,那都是后话而已,眼下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明确主攻之方向,而这,恰恰正是张君武最为头疼之处,默默细算了良久,却兀自难以下个决断。
“诺。”
赵登高根本搞不懂张君武要凉水何用,只是见得张君武心绪不对,却也不敢多问,恭谨地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不多会便见一名小宦官紧着送来了一铜盆的凉水。
“咣当!”
张君武之所以要凉水,不过只是想凉一下热的头脑而已,却不曾想这么个小小的愿望居然没能实现——也不知晓那名小宦官是分了心,还是被张君武的威严给吓住了,方才行进了书房,手突然一打滑,铜盆便即滚落在了地上,一大盆凉水溅得满地狼藉。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这一见自己惹了大祸,小宦官登时便吓坏了,也自顾不得满地是水,一头便跪倒在了地上,可着劲地磕头哀告个不休。
“拖下去!”
不止是小宦官本人吓坏了,刚跟着走进御书房的赵登高也自被吓得面色煞白,顾不得许多,赶忙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几名小宦官一拥而上,架着那名倒霉蛋便要往外拖了去。
“罢了,下回小心些便好,让他退下罢。”
尽管对那名小宦官的毛手毛脚很是不满,然则张君武到底不是暴君,自不会因此小事责罚下人,随口吩咐了一声,便打算就此将此事揭过,只是眼神在扫到瘪了一大块的铜盆之际,一本书名突然在其脑海里浮现了起来——《金瓯缺》!
“赵登高,去,传朕旨意,着在东都之三品以上文武即刻到紫宸殿议事!”
有着当初荥阳那场怪梦之经历,张君武自不会不清楚前世那一时空中,北宋之所以屡遭劫掠就是因为宋太祖赵匡胤在平定天下时战略抉择错误之结果,是时的情形与当下何其之相似,选择了先南后北的北宋几次北伐都无力收复燕赵之地,最终落得个饱受游牧民族欺凌之下场,尽管那是“后车之鉴”,却断不可不防,一念及此,张君武也就没再多犹豫,于下定决心的同时,紧着便下了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