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末牌,天已将午,烟尘滚滚大起中,高开道所部六千余骑终于赶回到了黎阳仓城下,一见及此,留守的高家军大将李阳明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领着众多手下紧急便冲下了山坡,一个单膝点地便跪倒在高开道的马前。
“嗯,张君立所部可有甚消息么?”
昨日打了一仗又连夜奔波了百余里之地,哪怕中途曾停下来小憩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高开道也已是累得够呛了,这当口上,自是无心扯甚闲话,只虚抬了下手,示意李阳明免礼了事。
“回大王的话,先前刚有报马前来传讯,说是张将军所部距此只有十五里之遥了。”
听得高开道有问,李阳明自是片刻都不敢迁延,紧着便将所知之消息禀报了出来。
“去,紧着准备些酒菜,让弟兄们都好生吃喝上一回,待得张将军所部一到,各部即刻向漳水河转进。”
面对着华军的两路大军之夹攻,甭管高开道有多自信,撤退都是必然之事,实际上,若不是贪图尽可能多地将黎阳仓的存粮运回蔚州,高开道早就逃之夭夭了的,又怎会冒险去强袭华军先头部队一把,好在一切都算顺遂,高开道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随口交待了几句之后,也没管李阳明是怎个反应,策马向建在半坡处的黎阳仓城行了去。
“大王,大王……”
听得高开道有所吩咐,李阳明自是不敢有甚异议,紧着应诺之余,正要着人去安排膳食,冷不丁觉得地面似乎起了震颤,心头不由地便是一突,赶忙往四下里张望了一把,猛然间瞅见西面正有一股烟尘滚滚而来,明显是有大批骑军正在疯狂赶路,李阳明登时便慌了,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便狂嚷了起来。
“嗯?嘶……”
高开道本正自打着哈欠,这一听李阳明声色不对,眉眼登时便倒竖了起来,猛然一回,正要出言呵斥,冷不丁见得西面烟尘大起,当即便倒吸了口凉气。
“大王,情形不对,应是贼骑军大举杀来了!”
高家军主力昨日便已连夜撤向漳水河了,如今的黎阳仓中不过就只有三千留守部队而已,眼瞅着那烟尘的浓厚程度,来骑少说也有三万之数,一旦将黎阳仓围住了,己方所部虽有着近万兵马,怕也难突围而走,待得华军主力赶到,那后果可真就要不堪了去了,一念及此,李阳明当即便慌了神,也自不管高开道的脸色有多难看,紧着便嚷了一嗓子。
“慌个甚,尔即刻回城中坚守,本王这就去与张君立所部汇合,调集主力,一举全歼贼军!”
李阳明都能看得出的危机,高开道又怎可能会瞧不清,在这等情形下,他自是不敢率部进城死守,也没打算留下来跟华军骑军对决,但见其眼珠子急速地转动了几下,而后面色陡然一沉,声线阴冷地便下了道将令。
“啊,这……”
李阳明又不傻,怎可能不懂所谓的留下来坚守就是要他去送死,心一慌,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一片。
“尔敢抗命?”
这一见李阳明支支吾吾地不肯应承,高开道登时便怒了,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声线冷厉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末将不敢,末将遵命!”
高开道乃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他这么一飙,身上的煞气登时便浓烈得有若实质一般,可怜李阳明不过只是寻常战将而已,立马便吃不住劲了,哪怕心头直打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放心好了,但消尔能坚守到天黑,本王自有破敌之妙策,管叫贼军来得回不得!”
高开道狡诈过人,哪怕都已决定要壁虎断尾了,可在作出保证之际,却依旧说得个信誓旦旦,就宛若真有破敌妙策一般。
“大王放心,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了。”
听得高开道这般说法,李阳明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敢有甚异议,只能是恭谨万分地应了一声。
“骑军都有了,跟本王来,向东南转进!”
仅仅只这么几句交谈下来,西面的烟尘已是愈近了许多,一见及此,高开道自是不敢再多迁延,这一听李阳明已答应留下来断后,高开道也就没再多言罗唣,挥手间便已下了道将令,率手下六千余骑兵调头往东南方向疾驰了去,惶惶然有若丧家之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