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虫鸣不知何时突然停了下来,一名在营前了望塔上轮值的哨兵显然是注意到了这点,脸上立马便浮起了疑惑之色,没旁的,要知道夜深人静之际,总是虫鸣最欢的时辰,尤其是中秋前后,就更是如此,可眼下无风无雨也无甚响动,虫鸣居然会停了,个中显然别有蹊跷,尽管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那名了望哨却是掉以轻心了去,但见其一把抓下插在塔面上的一支火把,抡圆了手臂,扬手将火把往营外投掷了出去,火光飘浮间,隐约可见有一拨黑衣人正猫腰向大营潜来。
“敌袭、敌袭……”
见得情形不对,了望哨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缩,哪敢有丝毫的迁延,扯着嗓子便高呼了起来,刹那间,号角声暴响不已间,营中数千枕戈待旦的华军将士全都被惊醒了过来。
“冲到营前,给本将放火箭攻击!”
这一见行迹已然暴露,奉命率部出击的何必信登时便是一阵火大,可要说有多在意么,却也谈不上,概因他此番率部前来夜袭本来就只是佯攻而已,目的就一个,那便是尽可能地制造出大的响动,以掩护己方主力趁夜撤退。
“嗖、嗖、嗖……”
随着何必信一声令下,四千余高家军步骑立马呐喊着向营前冲了过去,趁着华军正乱之际,毫不客气地便是一阵箭雨射进了营中,顿时便引燃了数十顶离栅栏较近的华军帐篷。
“不要乱,上营前栅栏防御,弓箭手反击,反击!”
不止是下头的将士们枕戈待旦,身为营中主将的章奇同样是人不解甲,正因为此,警讯方才刚响起,他便已手持着长马槊,大步流星地冲出了中军大帐,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弹压住了营中之骚乱,很快便见华军将士以营为单位,在校尉们的口令声中,迅速赶到了营前栅栏处,与营外纷乱放箭的高家军夜袭部队展开了对射。
暗夜中根本没法瞄准,无论是营中的华军还是营外暗处的高家军将士们,都一样只能乱射上一通,打得倒是热闹非凡,可真要说战果么,双方都没能有甚大的收获,可纵使如此,双方的箭来箭往却是始终没见个消停,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高家军似乎觉得有些吃不住劲了,乱纷纷地退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但却并未远走,而是在营外来回地折腾着,呦呵声、谩骂声一直闹个没完没了。
“报,禀将军,孟大将军在城头来讯号,询问我营之情况。”
被何必信所部这么一闹,不止是右营的华军将士不得安宁,永清城中的华军主力也自不免被惊动了,匆匆赶到了南城的孟武紧着便着人以火把出了询问之信号。
“去回大将军的话,我营平安无事,贼军迁延不去,恐别有企图,若非是疲兵之计,便有可能是贼军欲趁乱撤兵,具体如何,末将尚不敢下个定论。”
章奇乃是战阵老手,只与来袭的高家军交手了片刻,便已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没旁的,高家军的夜袭力度明显比前日要差了许多,又故意迁延不退,个中明显别有蹊跷,只不过因着永清已被高家军团团围困之故,他并不知晓苏定方已然攻取了幽州一事,自然也就无法断明高家军的真实意图之所在。
“传令下去:各部谨守营垒,不得擅自出战!”
孟武同样也不知道苏定方奇袭幽州一事,这会儿虽有些怀疑高家军乃是以进为退,却也不敢在暗夜里冒险出击,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一切以稳为上……
“快,命令各部即刻按次序渡河!”
大军的撤退从来都不是件容易之事,而对于带上了全部辎重以及劫掠来的财货的高家军来说,就更是困难了几分,这不,从永清到李家集这么短短的十八里路,高家军从子时出,一直迁延到了天色大亮方才赶到了昨日便架设起来的浮桥旁,在匆匆地向四面放出了些游哨之后,高开道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紧着便下达了渡河之令。
“报,禀薛将军,贼军果然大举退至李家集了!”
高开道已然足够谨慎了,可惜他的计划早已被苏定方识破,哪怕一赶到李家集,高开道便即放出了众多的游骑,奈何华军的侦骑早在他派出游骑之前,便已将敌情汇报到了停留在五里开外的一处林子中的薛万均处。
“三哥,干罢!”
这一听高家军果然来了,连夜率部赶来跟薛万均汇合的薛万彻登时便忍不住了,摩拳擦掌地嚷嚷了一嗓子。
“不急,再等等,待敌半渡之际再出击!”
薛万均同样也想立大功,不过么,他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分寸,一压手,便已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