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公,据报马哨探,突厥残军已撤过了河东,一路向汗庭去了,如此看来,短时间里汗庭必无再度西顾之力,我军已可放手攻城了,不知延公可有甚见教否?”
梁师都可以靠杀人来掩盖事实,可却不可能阻止华军哨探到突厥残军已撤回汗庭之事实,对此,徐世勣自是乐见得很,这一得了线报之后,紧着便将副帅段德操请到了中军大帐,寒暄一毕,便即转入了正题。
“大都督明鉴,贼军虽是连战连败,然,城中尚有三万余兵马,我军若是一味强攻,纵使能胜,折损恐也不小,窃以为当须得攻心为上,攻城为辅,先乱敌军心,而后取城,方是稳妥之道。”
段德操虽也兴奋于突厥残军的撤走,但却并未得意忘形了去,也就只是抚掌笑了笑,便即将心中所谋之策道了出来。
“哦?愿闻其详。”
徐世勣之所以没急着下令攻城,也正是因为担心军力折损过巨,此无他,朔方西城皆已白色巨石垒成,高大而又坚固,周边皆草原,华军难有借势之处,甚至连投石机所用的石弹都须得从后方运来,这些日子以来,虽是没少征民壮转运辎重,奈何路途遥远不说,道路也自难行得很,就现有之辎重而论,只够一天半的强攻之用,倘若不能一战即下,那就须得拿大量士兵的性命去填城了,而这,显然不是徐世勣所愿见之局面,这会儿一听段德操似乎有着取城之妙策,徐世勣登时便来了精神,紧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好叫大都督得知,梁家乃朔方望族,世代豪雄,族中子弟众多,可论及才略,也就只有二人相对出众,一是梁贼,二么便是前些日子被我军所俘之梁洛仁,窃以为可将梁洛仁放归,交待其去取梁贼之级,此獠为求脱身,必会假意答应,然,其归去后,纵使再如何自辩,也必遭梁贼疑忌,此兄弟阋墙之源也,另,待得梁洛仁入了城之后,我军可多派士卒绕城喊话,言称:取梁贼级者,可封国公,如此数日后,再放归几拨近日被俘之梁军士卒,散布流言,称李正宝、唐端等诸将已与我帝国暗通款曲,不日将献城归降,如此再三,梁贼君臣必相疑惧,军心乱矣,纵使无人献城,我军趁虚强攻,取城不难焉。”
段德操到底是帝国诸将中与梁师都打交道最多之人,对梁师都的性子可谓是琢磨得透了骨了,一番谋算下来,当真滴水不漏。
“延公果然高明,好,那就这么定了,来人,去后营将梁洛仁提了来!”
徐世勣的军略能力虽强,可论及对梁师都的了解,自然是远远不及段德操的,这会儿一听段德操谋算得如此到位,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笑着一击掌,便即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帐前亲卫轰然应诺之余,匆匆便赶去了后营,不多会便见脸色灰败的梁洛仁已被几名华军士兵押解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跪下!”
华军将士对梁洛仁自是不会有甚客气可言,这都还没等梁洛仁看清帐中之情形,便已毫不客气地喝令了一嗓子。
“嗯。”
被华军士兵这么一喝,梁洛仁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好在徐世勣并不打算折辱于其,挥手轻吭了一声,便即将那几名押解的士兵全都屏退了开去,而后更是就此起了身,很是客气地冲着梁洛仁拱手为礼道:“让梁将军受惊了,都是徐某的不是,还请勿怪则个。”
“不敢,不敢,梁某待死之人耳,实当不得大都督如此宽待。”
梁洛仁根本搞不清楚徐世勣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戏来着,心弦登时便紧绷了起来,然则其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于这等寒暄客套的路数熟稔得很,应对间倒也不曾有甚异状。
“梁将军不必紧张,且请先坐下再叙可好?”
徐世勣和煦地笑了笑,也自没再多言寒暄,一摆手,将梁洛仁让到了一旁的几子前,很是客气地提议了一句道。
“如此,那梁某便放肆了。”
徐世勣越是客气,梁洛仁的心情便越是紧张,只是靠着养气的功夫深,倒也不曾露出啥破绽,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长跪而坐在了几子旁,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双手确是不自觉地微微哆嗦着,显见其内心里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