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晖,你这个混账!懦夫!”
殷如意支起身子,一巴掌甩了过来。
啪的一声,震惊四下。容晖的脸上立刻红肿起一大块。
“容晖,你个瞎子!没看见百里九歌欺负我吗?你居然无动于衷!我告诉你,我可是大商的公主,你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否则就走着瞧!”
容晖被打得颜面尽失,这一瞬无限的清醒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恨意,周遭所有剜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那样烫,烫得他不想忍受。他恨不能将殷如意的皮扒了,这还不足以报复他被殷如意毁得无颜见人的仇!耳边那些难听的窃窃私语似恶魔嚣张的狂笑,在他耳边颠来倒去的回放,那内容令他气不打一处出——
“天哪,怎么会出这种事?容大公子竟然跟世子妃……这下麻烦惹大了,如意公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是啊,真不知道容右相知道了要气成什么样。”
“容右相生气也没用啊,明摆着罪魁祸就是那百里九歌嘛,自己红杏出墙去勾搭得容大公子,真是红颜祸水啊。”
“红颜祸水?就百里九歌那种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长相,还红颜?只怕她是学了什么狐媚手段吗?你们瞧她现在那软的跟没骨头般的模样,啧啧,真够骚的!”
恶毒的窃窃私语充满了这方庭院,如针一样刺着百里九歌的耳。她虚弱的支撑着身体勉强站住,吃力的挪步,一步步远离那棵怪异的树。
耳畔的诋毁谩骂,她听若罔闻,只当是庸俗无趣的不堪入耳。此刻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顾怜兴许已经在厢房更好了衣等着她,而墨漓也兴许在找她……
“丑八怪,你要到哪里去?!”
路突然被一团红色给挡了,殷如意居然爬了起来,冲到百里九歌的面前,高高扬起了手。
眼看着又是一巴掌要落下,百里九歌身体虚软的不听使唤,步伐蹉跌,想要闪开殷如意的巴掌却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巴掌即将劈上她的脸。
可蓦地——
“疼啊!”殷如意忽然惨叫起来,握住自己那只扬起的手,连着退开了四五步,还死死的握住手腕喊疼不止。
众人自是愣了,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殷如意,不知道生了什么。
这到底怎么搞的?百里九歌大口大口的喘气,眸中有着诧异,只见殷如意疼的呲牙咧嘴,也没见她那只手腕受了伤,却为何疼成这个样?
殷如意的那名婢女这会儿跑了过来,想要搀扶殷如意,可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引得殷如意鬼哭狼嚎起来。
“天杀的你想疼死本公主吗?”
扬手狠狠抽了那婢女一耳刮子,打得那婢女直接仰面翻在了地上。
殷如意大骂:“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拿针偷袭本公主?还不快滚出来?!”
针?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百里九歌亦定睛瞅向殷如意那截手腕,隐隐约约看到有一缕细如牛毛的金色扎在了她的阳池Xu,竟是入Xu不深不浅,既不见血,也令殷如意的那只手跟被冻僵一样抬不起来。
百里九歌不由的轻吸一口凉气。
到底何人射针救她?这针法好生了得!
“白……九歌?!”
顾怜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一方寂静。
只见她快步跑了过来,一袭薄如蝉翼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竟是湿透的,紧贴着内里的锦茜红明花抹胸长裙,将那纤盈有度的曲线完全呈现出来。
一时间,不少宾客的目光又被吸引到顾怜身上,惊艳的随着她的奔跑挪动视线。
见此,百里九歌的心咯噔一声,不明白顾怜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脑中尚还残留着对适才飞针之事的怀疑,这会儿见顾怜突然出现,百里九歌甚至产生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
难道,是顾怜用飞针救了自己?
转念思索,这怎可能呢!顾怜根本就不会武功的!自己最近的思维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九歌,你没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怜扶住了百里九歌,眸中闪烁强烈的担忧。
这份关怀令百里九歌心暖,“我没事,只是被人陷害了一遭。”冷冷一笑,眼角的视线瞥向殷如意,再扫了眼乌云盖脸的容晖,别过目光不想再看。
顾怜很快便就明白了,小声骂道:“他们真过分,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如意公主不是都已经嫁给容大公子了吗,还对你这般不依不饶,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殷如意的哀嚎声顿时停下,方才顾怜的声音纵是小,却全被她听去了,立马一张脸扭得不成样子,气得连手疼都忘了,吼道:“贱人,竟敢说本公主的坏话!看本公主不将你拖下去扒光了挂在城门上示众!”
顾怜脸色一白,百里九歌见状将她推到了身后,强自站得笔直,无畏无惧的盯着殷如意,张扬的冷笑声响彻庭院,被四方墙壁反射出一圈圈的回音——
“你是当朝公主又怎样?便可以肆意陷害、颠倒黑白了吗?此事与顾怜毫无关系,你要是敢将她扯进来,我必踹断你所有肋骨!管你是公主还是什么,我百里九歌说到做到!”
“你——”殷如意一时有些怕,气得语结。
百里九歌嗤道:“今日若不是我护住自己了,只怕真要清白不保,事到如今你还想泼我脏水!殷如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事是你做的,你将我和容晖都骗到这里,定是因为这棵树有问题!”
“丑八怪你乱说什么?!”
殷如意怒气冲冲的脸上若隐若现出一抹心虚,为了掩饰,她的声音更刺耳了:“一棵树能有什么问题?呸!本公主看你就是没话说了狡辩而已,你个Dang妇的话没人会信!”
“如意公主此言差矣。”
陡然响起的一道声音,竟是亦真亦幻,似钟磬般清雅悦耳,却又如月色朦胧,与浅淡的回音融为一体。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不单单殷如意怔了,连围观的众人也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唯有百里九歌那原本衔在唇角的冷笑,在那人出现的一刻立时冰冷化尽,渐暖如沐了Chun风。她望着他徐徐走近,嗅着由远而近的清淡昙花香味,原本鼓噪的一颗心竟是安宁下来,笑颜唤道:“墨漓……”
这声音触及顾怜的耳边,她心下不由的狂颤……原来,这位公子就是周世子墨漓,是白蔷的夫君?
凉风习习,月光静静,那人踏着满地流光而来,鹤氅下垂坠的鹤羽轻扫过石砖,似细腻的寒玉毫蘸着流光作出瞬息万变的画卷。鹤氅上大朵大朵的昙花,在他行走之间温柔的起伏,如一场初雪,清雅连绵。
百里九歌望着他,心间似感受到温润的清泉潺潺而过,想要再说话时,却被殷如意的一声轻蔑咆哮震醒了。
“哼,本公主还当时谁呢,原来是你这药罐质子啊!”
百里九歌心口一堵,忿然嗤道:“你再中伤墨漓试试!”
字里行间的决然意味吓到了殷如意,骇得她脸色一白,狠狠啐了一口,转瞳朝着墨漓凶煞的吼道:“本公主就破格让你说说,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墨漓面无表情,清清淡淡望了容晖一眼,不疾不徐走向百里九歌,边走边道:“这庭中之树本名‘炬火’,原生于周国西南,人称——迷情。”
众人被这词眼震了一震,渐渐的都流露出看好戏的意味,反衬得便是殷如意骤白的脸色。
“你乱说什么!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右相府怎可能栽种这种树!”
墨漓清润的语调听不出丝毫冷暖之意:“两年前商国攻陷周国国都,商军鱼贯至我周国各地,烧杀抢掠,周国西南的炬火树也被纷纷被运送至商国栽种,只因气候不服,所存活下去的寥寥无几。”
他说着,唇角似绽了三分凄冷,双眸也化作两汪寒潭,“在下是周国之人,又怎会不识得本国的炬火。此树香气浓烈,原本无害,但若是饮过缥玉酒后再嗅其花香,便会情迷意乱。而这次婚宴上容长公子所饮的,却恰恰便是缥玉酒。”
围观众人的心顿时全都乱了节拍,难道他们方才喝下的不是缥玉酒吗?
墨漓道:“在下虽不饮酒,却熟知各类酒水的气味。方才席间众宾客所饮下的皆是杭城秋露白,却唯有容长公子和九歌喝的是缥玉酒。只因他们所饮的酒量不同,九歌只是身体虚软,容长公子却是意乱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