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一颗心,都像是在这瞬间被不慎失了出去,遗落在那人的绝世风华中。
顾怜忘了一切,只是本能的挪动脚步,想要靠得更近些。头脑里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那人清润如幽月的神情,在触及眼底之际,便击破了她的心湖,激起满湖涟漪。
就这样一步步靠近池边,如着魔了一般,顾怜甚至没觉脚下的路是什么样的,魔怔的眼神始终不曾从墨漓身上移开,直到他清清浅浅的望来之际——
那一瞬间的目光对接几乎令顾怜当场窒息,这一刻身子似轻飘飘的会飞了,所有的神智都化作云淡风清。
可也是在同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生。
她竟是已经走到了驳岸边,一脚踩空下去,整个人跌进了水池!
“啊!”
后知后觉的惊呼声已经被水花溅起的噪音香没了。
顾怜顿时被冻得清醒过来,本能的挣扎呼救:“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递了过来,顾怜赶忙伸手握住,这刹那被他冰冷的温度激得在水中又打了个颤,再定睛瞅到那幽月深潭般的眸时,心中的悸动似溅起的水花,飞涨开来。
“顾姑娘,请不要松手,在下这就救你上来。”
这声音清润如月,其质如杳杳钟声,将顾怜的心缠了一圈又一圈。
她如中了魔咒般听话的握紧墨漓的手,就这么被他徐徐拖上了岸……
此刻明明夜风寒冷浸骨,可顾怜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还僵立着盯着墨漓,痴痴怔怔。
他却清清淡淡道:“姑娘没事吧,为何来了这里,可是迷路了?”
顾怜怔忡的点了点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是……白蔷叫我去厢房更衣,我……走错了路。”
“……白蔷?”幽月似的眸中划过一道异芒,陡然而来的锋锐刺到了顾怜的眼。
她这才回过神来,宛如是从一场浮华大梦中忽醒,怔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没什么,我确实是迷路了,刚才,多谢公子救了我。”
垂眸,福了福身,视线仍旧不受控制的瞟向眼前之人。
墨漓的语调平静无澜:“顾姑娘认识九歌?”
“啊?”顾怜一怔,“九歌……?”猛地才想起来是白蔷,又怕露馅,便说:“不怎么熟识的,曾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倒是公子也识得九歌?”
“嗯。”清浅应了,又言:“适才在下见了你与她一起出门,前来寻她,却找不见人了。顾姑娘可知道九歌的去向?”
“我不知道,不,我知道……”顾怜努力的调整好语无伦次的状态,“其实是……有个婢女叫走了她,说有人在东北角的花园里等她。我觉得那婢女看着不对,提醒了九歌,她却执意要去看个究竟。”
月光似乍的锐利起来,一如墨漓那泛着锋锐之色的眸光,在这一刻甚是迫人,竟让顾怜倏地感到颈后森凉。
衣袂随夜风轻翻,墨漓望向东北角的方向,再回视顾怜之时,神色已是浅浅淡淡,温和清雅。
“顾姑娘,你一人迷路多有危险,现在衣服也都湿了,你有何打算?”
“我没事的!”这句话几乎是本能的跳出口中,“也只是湿了一些而已,稍后就干了,我现在只是苦于迷了路,不知该怎么走。”
墨漓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顾姑娘不妨先随在下去寻九歌,晚些我二人再送你出府,你意下如何?”
听着这钟磬般温柔有质的声音,顾怜心窍神迷,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应了:“好,我先随公子一道去。”
心中暗自喜悦着,陡然间猛一回神,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位公子他,与白蔷……是什么关系?
疑问在心头膨胀,顾怜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还没问出口,便见墨漓已然朝东北方向过去了。
他似身子骨不大好,走路略有颤巍,徐徐摇晃之间,鹤氅上蜿蜒而下的大朵昙花如雪盛放,只消一道沐浴在月色下的背影,便已让顾怜痴迷的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就这样痴痴的追随墨漓的脚步,保持着相同的步调伴在他身侧,一路而去……
夜色浓郁如酒,繁星闪着如冰的寒光。
容府重门大院,那飞檐翘角交错重叠,密密麻麻的框起了四角夜空。被重重分隔的院中堆着扶疏花木、亭台廊榭,将脚下的道路引得九曲十环。
艳红的灯笼随处可见,照着百里九歌的前路。红/袖轻扬,裙角沾着朵朵花露,任着前方景色一点点从山石花木中现出,她终于走到了东北角的一方庭院。
这里出奇的安静,竟是连虫鸣都隐不可闻。
唯有庭院正当间的一树繁花将视线全虏了去。
百里九歌保持着警惕心,仰望这棵从未见过的树。
这树开满了妃色的花,在月色烛火的映照下泛着黏腻的光,许是太过艳极,百里九歌实在无法欣赏这花,只觉得空洞、媚俗。
不过,到底是哪个家伙要在这里见她?
人呢?
下意识的朝那一树繁花走去,左顾右盼,依旧是半点人影也没有。
倒是那花香味实在恶俗的透了,香的刺鼻,又甜又腻,百里九歌只好催促起来:“究竟是哪位大人想见我?我已经来了,麻烦别玩神秘赶紧出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无人应答。
百里九歌无语。自己这是被耍了吗?
既然无人应和,自己还在这里等着作甚?
走人!
“九、九歌……?”
没想到竟然在这静僻的要命的庭院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且这声音居然还是——
“容晖?”
百里九歌定睛瞧去,被那一袭大红袍上泛着波光的金线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迎面看见容晖歪歪倒倒的走过来,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样,迷离的挥舞着两只手,不清不楚的喃喃:“九歌,真的是九歌……九歌,我是迫不得已,是殷如意逼我的……”
他踉踉跄跄的步伐忽然乱了,整个人如山一样朝着百里九歌倒下来。
亏得她素来反应快,轻盈挪步便躲开了。眼瞧着容晖砸在地上,百里九歌嗤道:“你大婚之日不去洞房跑来这里干什么?喝醉了身边也没个人搀扶指路,容晖,你清醒点!”
容晖一袭红袍被摔得布满了褶皱,簪也摔掉了,满头披散的黑衬得那张脸在月色下异常邪魅。只是整个人有些狼狈了,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一身的褶皱。
他盯着百里九歌,目光越加幽深如火,踉跄的逼过来。
这样的容晖令百里九歌觉得既古怪又陌生,内心深处隐约产生一种类似担惊受怕的情绪。
经验和直觉告诉百里九歌——自己面前的人不对劲!甚至整件事都不对劲!
果然方才那婢女口中的“主人”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