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淡笑:“人皆可以为尧舜,生来本无高低贵贱之分,阁下也不必妄自菲薄。”
就在这时,有熟悉的嘤咛声飘进了墨漓的耳中。他微微一怔,转眸朝着百里九歌望去,眨眼间,便已如日影飞去似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九歌,你醒了?”柔声问着,也正好对上她惺忪的眼。
这一幕教那山贼头目看在眼里,嘴巴张得合不拢,半晌才自己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他可没漏看周世子方才的神情,没想到在飞刀下面不改色的人,也会因为老婆的一声低语就脸色变了,这两个人果真和传闻里的一样,伉俪情深。
这会儿百里九歌还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眼睛,也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了,只顾着凝睇眼前那温柔清雅的面庞。
刚睡醒的声音也有几分粘稠:“墨漓,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呢喃着,却忽然间现,墨漓的唇角有血痕!
百里九歌顿时就清醒了。
“墨漓,你受伤了?!”她本能的抬手想要抚过墨漓的唇角,可小手却停在了他的唇角附近。
怔怔的问道:“墨漓,生了什么事……等下,这是!”
入眼的环境和那些山贼草莽,令百里九歌终于想起了一切。
接着她便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墨漓近身处,纵声嗤道:“你点我睡Xu?!你是不是刚才动用内力了,干什么不让我来面对,我不要再看着你身体受损了!你是不是受了内伤流血的……”
“不是的。”
墨漓的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并无一丝憔悴,那目光深处是炯炯有神的,像是幽月、像是落花、更像是虏获人心的蛊,令百里九歌跌在这温柔抚慰的汪洋里,情愫如潮、沉醉如狂。
“你看,九歌,这不是内伤,只是唇角擦伤而已。不信的话,你摸摸看。”
“我……”不敢触摸,怕牵动墨漓的伤口使他疼痛。
“没事的。”他耐心的慰道:“你看,御影也没说什么,要是我真有事,御影早也按捺不住了。”
“墨漓……”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不对!她明明记得,在昏睡之前听那山贼头目说,要把墨漓悬在高处躲开三把飞刀!
心中突突的颤了起来,百里九歌甩脸看向那木架,上头挂着断绳,柱子上还钉入一把飞刀……
情绪激动起来,百里九歌嗤道:“我要听实话!”
“九歌……”她想听,他却不想让她听。
终是那山贼头目走了过来,问道:“周世子,之前你跟我说,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我们这些兄弟安全离开,潜入洛邑。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到?”
因着山贼头目的插话,百里九歌没法问下去了。
墨漓回道:“他们明日一早就会来,趁着今日,你们将在外的弟兄都召回来,稍微收拾一下,明早便走。”言罢道:“记住,明日所来之人,为者是兰庄的庄主。”
“兰庄?!”百里九歌在听见这个名号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久在江湖混,哪能没听过兰庄的大名?
那是坐落在周国的一座特大庄园,搜罗并培育各式兰花品种,以近乎倾销的手段,垄断列国兰花交易的市场,从无数官贵之家捞走了大笔大笔的钱财……
她还听说,兰庄不单是个为做生意而存在的庄园,也是个贩卖各种情报消息之所,且庄内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而兰庄庄主文秋杭,则更是个……
“哎呀!”百里九歌忽然呼出声来。
兰庄庄主文秋杭!这名字……文秋杭?秋杭?!
大惊:“墨漓,你的那个叫秋杭的朋友,该不就是兰庄庄主文秋杭吧!”
墨漓欣赏着百里九歌一惊一乍的样子,柔声答:“是他。我还以为,你早就联想到了。”
“啊?我……”脸红了,娇憨的嘀咕了句:“又不是不知道我神经粗,有时候反应挺快,有时候就这样了。”
墨漓宠溺了拍了拍她的头顶,“早晚都要知道的,有朝一日你也会见到秋杭。记得别提那‘文’字,他便是不喜欢这个姓氏,才让我称呼他秋杭。”
“这人够怪的,搞得我还以为他姓秋呢!”随口说了一句,百里九歌点点头,“行,我记住了。”
“嗯……”墨漓转眸,朝着那山贼头目道:“在下所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明日见到文庄主,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言罢,再度对众山贼施礼,“在下感谢诸位的信任,那么,在下这就先行回洛邑,期待与诸位的见面。”
百里九歌也大喇喇的拱了拱手,“我们先走了,相信墨漓,肯定没问题的!”
两人相视一笑,在山贼草莽们的热情相送下,道别而去。
而百里九歌,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秋杭和兰庄的事情,想着想着就把逼问墨漓如何躲过飞刀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待她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她只得赖在墨漓怀中,半斥骂半娇憨的,从墨漓口中逼问出了一切……
两人回到洛邑城的日子,正是辛丑年的二月初五。洛邑城的雪在渐渐融化,天上太阳晒着,四周却因着化雪而寒冷万分。
驿宫中,百里九歌从长堤上走过,足下生寒,凉透到心间。
她赶忙加快了步伐,朝着东厢房走去。
这次回来驿宫,在驿宫中看守的御风告诉两人,这些日子他按照墨漓临行前留下的命令,一直在暗中监视寒蝉。
但寒蝉的行为相当正常,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百里九歌清楚,墨漓对寒蝉始终不能放下怀疑,也始终存了探究的心思,想弄清楚寒蝉究竟是否是蛊灵君,又为何对九色灵芝下手……但她却还是不想去相信,当初在九死之塔的废墟上救了自己的人,会是万恶的阴阳家蛊灵君……
是以,百里九歌决定打消怀疑,去东厢房看望寒蝉,和她畅聊一番。
到了东厢房,瓦片上滑落的雪水浇在百里九歌的脸颊,凉的她从里到外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往双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她推开了房门。
“寒蝉,你在照镜子呢?”
一推开门,就看见寒蝉直直的坐在那面蝉花青铜镜前,梳着头。她的裙子不如百里九歌的长,只到膝盖之下,裙摆下的一圈银饰,随着她轻轻踢动的小腿,似风铃般的轻响着。
看着这样的一幕,百里九歌的心中滋长了些恬静的滋味。女儿家的闺房总归是个避风港,虽然自己没有什么闺房,但这会儿看着,心头很平静也很甘甜。
所以说嘛,寒蝉怎会是阴阳家的蛊灵君呢?
“九歌,我在梳头呢。”寒蝉笑了笑,继续专注的梳头。
百里九歌也笑了,带上了门,大步流星垮了过去,两手撑着寒蝉的椅背,欣赏着铜镜里的寒蝉。
这镜中人看着好舒坦!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如沧海月明珠般晶莹剔透的双眸,还有右边嘴角旁缀着一颗绛红色的泪痣,凸显了一抹顽皮……
百里九歌只觉得,镜子里的寒蝉,竟是说不出的顺眼。
等下!
猛然一道闪电划过百里九歌的脑海,这瞬间,因着一个思绪的产生,一时间天昏地暗。
那颗绛红色的泪痣!
她拼命的回忆着与寒蝉初见时候的情形,两个人躺在废墟里,自己躺在右边,朝左望,接着就望见寒蝉右唇角的那颗泪痣红的像是血……
寒蝉的泪痣是在右唇角!就和镜子里的女子一样!
怪不得自己会觉得,镜子里的寒蝉这样顺眼。
这么说来……心口骤的寒凉如雪。镜子里的影像是反的,这么说来,此刻坐在镜子前的这个人,她的泪痣却是在左边唇角?!
杀意,来得是那样快。
几乎就卡在这一瞬,百里九歌的脸被映上了冷兵器的寒光。
她倒抽一口气,凭着全部的修为,蹬地跃起,朝后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