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卧房里,一盏简单的老榆木屏风后面,逸出浓浓的药味。是百里啸刚熬好药汁,端到荆流风的床边,亲手喂她喝下。
荆流风的身子仍然很虚,再加上昨夜的颠簸,百里啸实在害怕她会倒下去,所以一来桂城,就将她抱到榻上养着身子,他亲自照顾。
百里九歌绕过屏风,轻巧的绣鞋上沾了些陈灰,她瞧着爹娘间平凡而温馨的一幕,不由勾起了嘴角,眼底是明媚的喜色。
“爹、娘。”她轻唤了他们,走过去,将衿儿放在摇篮里,接着就坐在床头,从百里啸手里拿过药碗和勺子,“我来吧。”
舀起一勺药汤,吹了吹,便送到荆流风的唇边。
这不是百里九歌第一次喂人喝药,可却是她第一次,亲手喂母亲喝药。
望着眼前这与自己很像的容颜已经染上岁月的痕迹,百里九歌的心,又酸又甜的,却涨满了来之不易的幸福。
岁月,虽然会让人苍老、甚至会让许多事情面目全非。然而平凡的亲情,却如同酒一样,酿的越久就越是醇浓。
百里啸突然说起:“昨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百里九歌正吹着勺子里的药,偷空说道:“是啊,殷浩宜自掘坟墓。要不是墨漓好心,还不知桂城的百姓能不能熬过今年的冬天。”
百里啸未语。他想着一开始九歌告诉他关于昭宜帝的种种恶行时,心里始终不敢相信,也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而难以形成感触。然而昨夜的事情,他算是经历了,也就明白九歌并没有夸大什么。
没想到,他昔日用Xng命从敌营里救出的小太子,竟成了这样暴虐无道的昏君。
百里啸自问忠君爱国,但绝非愚忠之辈,既然昭宜帝是这样的所作所为,那的确是不配为君。
“爹,你想什么呢?”百里九歌挥动五指,在百里啸的面前晃了晃,如愿以偿的看见爹回过神了。
“我在想关于昭宜帝的事情,我准备继续观察下去。”百里啸一字字回答。
百里九歌点点头,继续给荆流风喂药,母女俩说着体己话,时间便这样悄然流逝,满满的都是温馨的亲情。
周国在夺下桂城后,就地休整。因着秋杭带了很多大批粮草过来,墨漓将粮草分给百姓。百姓们也将家中的棉被、衣服等物什送给周国的将士们。
这些都被百里九歌和百里啸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百姓们早就对昭宜帝积怨已深、敢怒不敢言,此次桂城一战并没有人员伤亡,反倒受了墨漓恩惠,民心所向自然是情理中的事。
却说桂城地处军事要地,桂城一旦失守,后面的随城就十分麻烦了。但就和墨漓所言一样,那随城太守仗着随城有河流天险而狂妄自大,缺乏防范心理,御风说,对付这种敌人对世子殿下而言,只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而很快的,御风的说法就被验证了。
墨漓仅用了五日,就拿下随城。
孤雁是参与了全过程的,在捷报传来后,呱唧呱唧的就将拿下随城的过程说给了百里九歌,讲的绘声绘色。
孤雁说,墨漓命大军休整,只组织五万守备部队在随城的天险白河畔调防,每次调防都命令部队于桂城外集中,还特意大列旗帜,遍支警帐,张扬声势,迷惑随城。
果然随城的太守和守军难辨虚实,起先以为是周国二十万大军将至,赶紧将城里的所有力量都集中起来,准备决战。可接着,才现原来是周国的守备人马调防,并非是出击,随城太守便撤回了迎战部队。
如此三番五次,周国频繁调防,不露蛛丝马迹,那随城太守便觉得司空见惯,以为周国定是被白河天险阻绝,寻不出办法攻城了,因而放松了对周国的戒备。
于是在第五日,墨漓挥师二十万人马,渡河而来,如天兵压顶,令随城猝不及防,以极小的伤亡拔掉随城。
直到此刻,随城太守才如梦初醒,赶紧夹着尾巴仓皇弃城。他这一走,剩下的守城将士们再无战意,索Xng投降。
墨漓即刻赈粮给随城百姓,百姓们本就痛苦已久,此番非但不抵触,还莫不欢喜。
孤雁兴致勃勃的说到这里,方觉得口干舌燥,抓起一杯热茶就灌下肚子了,道:“妹夫说了,打随城这一招就叫瞒天过海以逸待劳。我准备偷摸着学上两手,往后也示假隐真,用用疑兵之计去捉弄我的江湖哥们儿。”
百里九歌的心里自然是为墨漓骄傲的,只是听了孤雁那不厚道的最后一句,笑着嗤道:“你捉弄谁不好,偏去捉弄朋友,孤雁你也太没义气了吧,我真为结交你的那些人捏把汗。”
孤雁“呿”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